自从月份大了以后,次郎从不让泉坐轿车,怕他压到肚子不舒服,再加上做刑警的,大多数人腰都不太好,次郎心疼泉细瘦的身体还得挂着个大胖小子,早早把家里的车换成了 SUV。
结果今天这位小少爷为了溜出去和吾妻碰头,就这么一头钻进了计程车,把自己的嘱咐都抛之脑后。一之濑次郎忽然感到一阵疲惫,自己满腔的爱意对泉来说到底算什么,是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呢?想到这,他忽然停住猛地甩头,不行不行,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那可是泉泉,天底下最好的泉泉。
等次郎把车开出车位,看到泉站在原地,脸色并不好,神情委屈,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咪。一之濑心疼又无奈,看他不打算动,只能打开车门走过去打算哄小少爷上车。
泉泉确实委屈坏了,他的眉毛和嘴角都垮了下来,嘴巴嘟得老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他看到次郎朝自己走来,依旧钉在原地扶着孕肚不动。他有满腹的心酸告诉次郎,他想跟次郎告状肚子里的孩子动得太厉害,踢得他难受死了。他也想告诉次郎不要生气了,是自己不好,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着脸,帮自己揉揉肚子好不好?可是看走到眼前的次郎面色绷得死紧,他只能可怜兮兮地回望他。“走吧。”一之濑心绪烦乱,没注意到泉的异常,只当他是累了,想赶紧带他回家休息。可泉捧着隐隐胀痛的孕肚,面露迟疑地小声回答,“我不想回家了,我们......”他毕竟八个多月身孕了,走了大半天路,刚才那一摔人虽然没事,但原本安睡在腹中的胎儿随着他往前一倒,也跟着骨碌碌重重撞在他的腹顶。被闹醒的胎儿在他腹中手舞足蹈闹了起来,还不等他安抚,次郎的出现和冷脸,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孕夫的情绪会直接影响胎儿,孩子闹得更欢了,刚才站在这里几分钟,他肚子越来越难受,渐渐站不住了。泉有些害怕,更加不想就这么回家,若是家长们知道了,免不了把他俩一并怪罪。他不想回家,他想跟次郎说他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等孩子安静下来。如果实在疼得厉害了,恐怕得去医院。
若是以往,泉的一个皱眉一个细微的表情,往往连他自己都没闹明白,次郎就能准确地捕捉到他的异常。怀孕之后,次郎愈加敏感,泉的任何不适,哪怕强烈一点点的胎动,他都能马上察觉并对他呵护备至。可现在,泉捧着胎动剧烈的孕肚,一下一下难受地揉抚着胎腹,次郎仿佛毫无察觉。他没有听完泉的话,烦躁地开口打断了他,“你不要闹了。”
次郎努力让自己冷静,他能感觉自己心里烦躁成一团乱麻,他很担心自己这样会伤害到泉泉。可偏偏,他家这个小少爷不停地隐瞒,不停地说着谎话。次郎不敢问,也不愿意去戳穿。那些细微的介意,那些不自信,那些失去泉的惶恐最后变成挣脱不出的枷锁,死死地卡着次郎的喉咙,什么都说不出,心里却像燃着一团火。
这不是次郎第一次对泉大声说话,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一个大大咧咧的特警一个认真细致的刑警少不了不对付。可是相恋结婚之后,次郎一向把泉捧在手心里,从来没有提高半分音量和他说话过。可现在,泉望着次郎,感觉陌生而恐惧,这个强硬地打断他说话的男人,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深深刺痛了自己。
如果要形容护道泉的一生,恐怕很多人都会用顺风顺水来表述。警视厅高官世家的独子,自小精英教育,全家的宠爱使得他天真又正直,善良又温和。但是任何人都是会有烦恼的,任何人都会无辜地被别人打上标签。泉从小到大最反感的便是人们对他的误解,无论他做什么,人们都拿他当一个骄纵金贵的少爷看。他做得好了,那是精英少爷应该做到的;他表示不同意见,人们会说,看,少爷就是任性。即使刚认识一之濑的时候,对方也拿自己当一个无用任性的少爷看待。他曾告诉一之濑,他最恨的便是人们脸上那种无奈厌弃的表情,好像自己多么不讲道理,多么任性妄为。而现在,一之濑的脸上也露出那样的神情,他的脸上写满了对自己的指控,站在自己面前的再也不是那个包容自己,宠爱自己,生怕自己不够任性不够随性的次郎。
泉红着眼,不多做解释,恨恨地转头就走。要不是身子重,他恨不得马上飞奔起来远离这个陌生的次郎,讨厌,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次郎了。
可是,同学们,在哪里吵架也别在工地啊停车场啊这种地方,满地的陷阱不是?俩人正站在一个车位旁,扭头就走的泉少爷行动笨拙又不失潇洒,可高隆的胎腹遮挡视线,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停车位凸出的装置绊倒了。
停车场除了满地装置铁疙瘩,空空荡荡的连个扶的地方都没有,这次饶是泉少爷反射神经了得也没得救,吓得他只来得及抱住肚子害怕地闭上眼睛。
“嘭!”一声巨响,然后耳边是哇啦哇啦的汽车警报声。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唔......”他扶住抽痛不已的孕肚,急急地喘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摔倒在地。他的脸贴在次郎的胸口,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原来次郎凭着出色的运动神经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拉住,又就着反作用力把人护在怀里,俩人一齐摔在了旁边一辆厢式货车的车门上。
“泉?宝贝,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次郎气都来不及喘匀,连忙低头问怀里的人。这小少爷真的是要把他吓死了。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次郎搂在怀里了。啊呀,不好,次郎的腰伤可比他严重,抱着自己还得加上肚子里的娃,这么重的一摔可不要摔出什么好歹来。小少爷顾不得安抚受到惊吓的孩子,连忙扶着次郎的肩膀想要起身查看,“你有没有事?撞到腰没有?疼不疼啊?唔,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次郎连忙抓住泉的肩膀不让他乱动。货车门没有把手凸出,就那么一大片门板,自己就算抱着老婆孩子撞上去,厚实的背筋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把人家车撞坏就算不错了。倒是自己脑子一热跟老婆吵架,要是今天泉泉摔出什么好歹来,自己真的要哭死了。
泉可不理他,等站起身来前后左右看了看次郎,命令他把上衣撩起来给他查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他才松口气,被忽视的孩子就抗议地在他肚子里拳打脚踢起来。“唔...好疼啊......”泉捧着肚子疼得要掉眼泪。次郎眼睛通红地扑上去把人搂住,说话都快结巴了,“我们,我们上医院。”泉摇摇头,轻声说“我们上车坐一会好不好?”
这会儿泉说什么离谱的话次郎也只有点头答应的份。他小心地扶着泉上了自己车的后座,把车停回停车位后忙不迭地钻进后车厢,把疼得脸色煞白的小少爷搂进怀里。车上没开空调,有点闷。次郎替泉脱下外衣,又怕他着凉给人披上。看着纤瘦的人倚在自己怀里,身前巨大的孕肚不停地鼓出小包,心疼地把手贴上去,“别踢了,乖啊,你妈被你弄疼了。”“你,你才是妈.......嘶......”泉少爷鼻音浓浓的,还不忘训人。“是是是,我是妈。我混蛋。宝贝,咱们去医院吧?”次郎低声下气地劝。“等一等吧。”泉慢慢摩挲着大腹,安慰着动弹不停的胎儿,心疼地说,“他估计是吓坏了。刚才在商场,也差点摔了。”“什.....”次郎吃惊地瞪大眼,泉用脑袋在次郎怀里蹭蹭,让他安静,然后慢慢解释,“我腿抽筋了,幸好吾妻扶住了我。对不起啊,我撒谎了。”次郎不说话,安静地听泉说下去,“我其实,打算给你个惊喜。但好像我总办不好这些事,还让你误会。我以为你会问我的。”顿了顿后,泉的声音轻颤,带着隐隐哭腔,“我是不是太任性了?是不是很矫情?你烦我了吗?”回答他的,是次郎温柔且漫长的轻吻,细细的,轻轻的,流转的爱意修补着小少爷的伤心,“你是全天下最好的。是我混蛋,我太在意。要说,我也怕你烦我。”次郎一边哄着泉一边诉说着自己的不安,“我没有不信你,我是对自己没信心。你原谅我好不好?”对自己没信心?自己肚子里揣着这么大一娃,娃他爹还在纠结自己有没有信心?要不是自己被孩子折腾得没力气,泉少爷真想坐起来给次郎一个爆栗。
想是这么想,毕竟小少爷做不到也舍不得。噘着嘴沉默了片刻,感觉到次郎战战兢兢的好不可怜的样子,才缓慢地直起身体,一手扶着侧腹,不情不愿地说,“一比一,扯平。”得到原谅的次郎心疼地亲亲泉仍旧气鼓鼓的脸颊,“还疼不疼?孩子好像还不安静,咱们去医院好不好?”小少爷摇摇头,看着他家哈士奇又急又心疼还不敢开口多劝的样子,讨好地蹭蹭他,“好多了,已经不难受了。这孩子爱动,没事的。”
两人又休息了会才开车回家,闹了这么一通,回去的时候都快赶上晚饭时间了。果不其然还是逃不了一顿教育,委屈的两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羞涩地笑了出来。笑得训人训得起劲的爸爸一脸莫名,不想吃狗粮的妈妈赶紧挥手把人赶回房间。重归于好的两只又亲亲昵昵地凑在一起,次郎小心地扶着他家宝贝,小声地发第一百次誓言,再也不敢凶凶我们泉泉少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