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中短篇膏肓作，灵感来自《戏梦巴黎》，全文存稿，争取日更；过程三人行，结局‍‍‌‎‎1‎‍‌‌V‍‎‍1‎‍‌（●，◡，●）

-----正文-----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放假妈咪都要帮我们找家教。但这次新来的家教长得真好看，女孩子一样。】

沈家坐落在香山上，和其他别墅隔得很远。天气好的时候，那座孤立的白色建筑就像绿野间开出的一朵‎‍百‌‌合‍‎‍‌花，灿灿地勾着金边。但末城多雨，大半时间，满天乌云压下来，细雨勾勒出粗硬的线条，灰白的建筑横在山间，更像病变的一块银斑。

米兜生下来就比普通婴儿多了一套性器官。因为身体的畸形，他被父母抛弃在垃圾桶边上，拾荒的奶奶把他捡回家养大。临近毕业，米兜终于下定决心去做手术。奶奶没有能力供他这笔钱，他就自己攒手术的费用。经班主任洪老师介绍，大三的那年暑假，米兜应聘成为沈家的住家家教。月薪五万。

米兜上山的那天，香山弥漫着大雾。公车到不了这里，的士又打不起，他只能拖着行李箱，行走在银灰色的水汽里，沿盘山公路一步步往上。

他的学生是一对临近高考的混血双生子。哥哥叫宥青，弟弟叫宥白。米兜不知道他们生的什么样子、成绩如何，只知道他们的父母一个是英国商人，一个是末城名媛。

米兜照着地址找到沈家。大雾依旧笼罩着整座山头。高耸尖峭的拱顶，石料砌成的白墙，红蓝交织的彩绘花窗……沈宅阴郁又华丽地矗立在灰色的纱幕里。米兜汗流浃背、呼吸急促地站在沈家大门前，以为自己跨过时空，走到了中世纪的欧洲。

等到喘息止住，汗水挥发，他按响门铃。你是？门禁系统里传出声音，清澈却冷淡，像冬天冰冻的江面下缓缓流动的液体。是我，米兜。他猜对方应该是双生子中的一个，补充道，你们的家教老师。

好的。

雕花漆绿的尖栅铁门在米兜的面前自动打开。他抬起眼。雾蒙蒙的草地参差不齐，灰茫茫的空气里凝滞着稀疏的树影。一座喷泉堵在石铺主道的中央，上方立着阿芙罗狄忒的裸体雕像，池里困着腐烂的水。两只小虫徒劳地扇动铁灰色的翅膀。慢慢挣扎，慢慢沉落。

雾渐渐散了。

“老师！你好哇！”

少年的声音清脆响亮，抛物线一样划开钝重的空气。米兜抬起头，谁也没有看到。是哥哥？还是弟弟？

嘎吱。推开厚重的红色尖拱门，踏上黑沉的檀木地板，昏暗的光线里，扑面而来的是裸身的天使，俯首的恶魔，以及高坐云端的上帝。一个黑发黑裙的少女扶着楼梯，笑盈盈地站在泛黄的壁画前。她的皮肤很白，白到像全身涂了一层厚厚的油彩，再自体外勾勒出细而青的血管和两片红而薄的嘴唇。小而尖的脸上被嵌入两颗大而亮的绿松石，精致如假人一般。唯一显出活人气的是她眼下挂着的两弯明显的青黑。不是热衷于熬夜，就是常常睡不好觉。

请问你是？米兜拉着行李箱，走到金色枝形吊灯下，抬头仰望铺着猩红地毯的楼梯上的少女，有些脸热。少女歪着头，眨动她长长的睫羽，两手提起洛丽塔式的白色蕾丝裙摆，行了一个淑女的礼。我是宥白啊。米兜被熟悉的少年音吓了一跳，愣愣地问，宥白原来是女孩子吗？宥白碧色的眼睛里闪过俏皮的光，笑得露出洁白的牙。宥白当然是女孩子。

别闹了。冷泉一样的声音流入米兜的耳朵。大厅左侧，一个俊美少年倚着门框，单手插兜。玻璃彩窗斜照的暗红光影里，天使被放逐地狱。他跟宥白长着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孔，黑发绿眼。但宥白的眼睛是草的绿，玉的透，他的瞳色则像长在幽深海洋里的藻类，泛着湿冷的色泽。周身线条也比宥白的更加利落，完美融合了东方的灵秀和西方的挺拔。他一定就是沈宥青。

米兜本来担心会分不清这对连体双生的兄弟，现在才发现是多虑了。没有人会混淆冷月和朝阳。

过来吃饭。宥青收回投注在宥白身上的目光，转身往里。像阿多尼斯的雕像动起来，行走间，白色竖纹衬衫里显露一截瘦窄而健美的腰身。老师也过来一起吃吧。他回头瞥了一眼米兜。

“好耶！吃饭吃饭！”宥白提着裙摆跑下楼梯，兴冲冲拉起米兜的手。

铛，铛，铛……巴洛克式的落地钟敲过十二下。米兜缩了缩被握住的手指，暂时撇下行李，随宥白过去。目光掠过挂着裸女油画的白墙，他拉开墨绿色天鹅绒座面的高背椅，在摆放着玫瑰花瓶和精美瓷器的餐桌旁坐下。午餐是肉酱意面，酱香扑鼻。

沈先生跟沈太太不在吗？米兜悄悄打量四周。再不见其他人影。宥青抬起那双跟宥白一个模子里雕出却又比他冷冽的绿眸。米兜的喉咙无端发痒。

爹地妈咪去环游世界喽。宥白玩弄着自己的长发，先宥青一步张口。暑假家里只有我、宥青，以及老师哦。他靠在宥青的肩膀上，竖起三根葱白一样的指头，嘴角像玩偶一样牵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

所以他不仅要做家教，还得兼职当保姆是吗？米兜低下头，有些担心自己做的饭菜会不合双生子的口味。家里条件窘迫，他擅长的拿手菜无非是烧茄子、拍黄瓜这类家常菜。

吃饭的时候不要戴假发。宥青的目光斜向下，落在宥白长而柔顺的黑发上。讨厌！宥白撅起嘴巴，转向米兜讨公道。老师，我留长发更好看对不对？老师又还没见过你短发的样子。宥青神色淡淡。

的确，之前跟米兜接洽的一直是沈太太。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双生子。

我短发的样子不就是你的样子吗！宥白气鼓鼓地拽下自己的假发，露出底下蓬松的齐耳黑发。比宥青的长，也比他的卷。

宥青伸手压平宥白乱翘的头发，用餐巾一点一点揩去他嘴唇上鲜艳如血的口红。先祷告。宥白拿起餐叉之前，宥青握住他的手。双生子的手肘支着洁白的桌面，十指交扣。睫毛在眼下投出长而疏的阴影，嘴唇无声地动着。

米兜这时注意到，他们紧挨的腕间各佩戴着一圈蓝布腕带，上面绣着白色的线条，像鸽子的翅膀。

等宥青宥白做完谢饭祷告，米兜执起餐叉。午餐是宥青做的吗？这位富家子的厨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嗯。我只吃宥青做的饭。宥白抱住宥青的手臂，皱起鼻子。其他人做的都不好吃。

是不是太夸张了？米兜只是笑笑。

吃过午餐，宥青领他去二楼卧室。行李箱的轮子在曲折昏暗的走廊发出回响。他们走到尽头倒数第二间房。不同于室内的晦暗和压抑，拉开白色幔帐，推开宽大的百叶窗，入眼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老师，收拾好行李就下来哦！”宥白在楼下喊道。

“哦，好的！”

米兜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啊——小心。他差点被自己的行李箱绊倒。宥青扶住了他。宥青跟宥白差不多高，却好像要比他壮一些，扶住米兜的时候，上臂鼓起一点肌肉，身上传来皮肤的温度和浅淡的香气。那是纸的香，墨的香，是翻开软皮精装的旧书会闻到的味道。

谢谢。米兜站直了，离开他的怀抱。不知道为什么，耳根有一点发热。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跟一个人靠得这么近。

“老师！”

宥白一见米兜下来就叫得清脆。他的那条洛丽塔裙已经换了，穿着跟宥青同款不同色的短袖衬衫，是艳丽的红色系。

之前也做过几次家教，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学生。米兜不由得也提起了几分干劲。先把你们以往的考试卷子拿给我看看吧，方便我对你们的水平有个了解。米兜是他们那届的市高考文科状元，大小科目至今都还应付得来。

宥青上了楼，下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沓白色的试卷。米兜接过来，坐着一张一张地翻看。双生子各翻开一本书，在沙发上，或坐或卧。纸张翻动的声音像风吹过树叶。

你们完全没有找家教的必要。米兜粗粗翻了一遍，觉得这份工作估计是做不成了。宥青宥白的成绩几乎没有短板，高考只要正常发挥，国内顶尖大学基本任他们挑选。他不明白沈太太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多钱找一个住家家教。

妈咪觉得我们需要。宥白坐起来，从后面抱住宥青的腰，淡蓝色的眼白是将暗未暗的天。这个暑假，老师只要陪我们玩就好啦。

米兜不理解。玩？一整个暑假吗？那你们完全可以跟父母一起出去旅游啊。

宥白的下巴抵着宥青的肩膀，摇头。不行啊，爹地妈咪要过二人世界的，谁都不可以去打扰。

话虽如此，米兜不相信这对富贵人家的少年会没有其他消遣。他们都已经成年，大可以自己出门，满世界任他们潇洒。

老师不愿意吗？宥白跳下沙发，在米兜的身前蹲下，歪头看他，像一只狐狸，抛出‎‌‍‎诱‎‌‎惑‍‎。只要陪我们玩，一个月就有五万块哦。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买卖？就在米兜准备以最坏的恶意做一些揣测的时候，真皮沙发陷下去一块，旧书香飘进他的鼻腔。宥青坐到他的身旁。宥白想玩什么的时候，你陪他玩就可以了。米兜转头看他。那你呢？你想玩的时候我也需要陪你玩吗？问完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些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当然！宥白硬挤进他们中间，同时握住他和宥青的手。我想玩的，宥青一定会陪我玩啊！他又以一种撒娇的神情看向米兜。老师会陪我们玩的对不对？对不对？

两个高中生能玩出什么花样呢？米兜又想到那笔钱——有了钱他就能做手术了，于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们。

“耶！”宥白转身抱住宥青的脖子，高声欢呼，“老师真好！”

这个少年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肢体接触和撒娇。他抱完宥青又抱米兜，抬起一双清澈的绿眼睛看着他，轻轻道，那要老师跟我们睡，老师也愿意吗？他的瞳孔在这个角度变得大而幽深，眼底酝酿着疯狂和邪恶的风暴。像被壁画上的撒旦附了身。

米兜的心脏怦怦加快，自内冲击鼓膜。他刚刚说了什么？是他听错了吗？别理他。宥青皱眉，把宥白从沙发上拔起来，半搂在怀里。他又发疯了。

“开玩笑的嘛！”

宥白半挂在宥青的身上，随他上楼，又回过头对米兜吐舌。老师不会生我的气的，对不对？

不好笑的玩笑不是玩笑。米兜扯动僵硬的嘴角，忽然有些后悔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