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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驾驶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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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想说的话:】

芳心纵火犯(不是(点对点的点火属于是

-----正文-----

姜想慢慢睁开了眼睛,天好像要亮了,车窗缝隙里有带着咸味儿的微风吹进,鼻子有些痒痒的,他皱了皱眉,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在车子上睡着了,姜想的身体都有点僵硬。他攥着拳头,轻轻捶了下腿,眼光朝窗外看着,这一道小小的缝隙,外面却是无尽广阔的大海。

天光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正是涨潮的时候,一波又一波的海水向岸边扑过来,激起白色的泡沫,姜想睁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海,没有边界,无垠的海。

昨天晚上,姜想紧跟着秦之垚,拄着拐杖走进昏暗的停车场,他看着周围排列得满满当当的陌生车辆,一步也不敢落下,姜想分不太清楚方向,怕跟丢了,拐杖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在地下停车层中回荡,节奏越来越紧凑,秦之垚察觉到这点之后,就放慢了步子,差点忘记,他带回来的这只小猫,有一只腿是不太好用的。

远远地按下车子的解锁,前灯闪了一下,姜想吓了一跳,这好像不是秦之垚和他过来的时候坐的那辆车了,不过看上去要更加干净和华丽,姜想不懂车子的品牌,但他本能地觉得这应该很贵。

“上车吧。”

姜想听着秦之垚的指令才行动,就像去别人家里的时候要敲门才行。他拉开车门,车子里有种清凉的薄荷气味,和秦之垚身上的一样,姜想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熟悉感,他小心翼翼地挪着自己的腿坐上车子,又抱住了自己的拐杖,看驾驶座上的秦之垚,熟练地握上了方向盘,漂亮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姜想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像是拼贴画中从不同界面里剪下来放进来的小人儿一样,有些违和,要是自己的腿是好的,是不是也有机会开车呢,姜想默默地想着。

“安全带,算了。”秦之垚见姜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这个人又是在琢磨什么,他俯身过来,拉上了对方的安全带扣紧,姜想的全部注意力就又集中到他身上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慌乱地注视着他,秦之垚满意地笑笑,太容易了。

车子起步,开到道路上,秦之垚这一两年不怎么自己开车,但手不生,开得很稳,姜想看着路边的一切往后退着,城市中的夜晚要比乡村中明亮得多,如果是在姜想家那里,一到晚上,大家就把门都紧闭起来,几乎不会再出屋了,但这里即便快到午夜,路上的商店也都亮着,还有人在走来走去的。姜想家住得很偏远,人生唯一出门在外的时候就是中学时代,但那时候也是住校生,每次放假也都匆匆忙忙,因为晚了就赶不上回家的车子了。

秦之垚将车开进了一个通道,姜想看见上面有个大大的‌‎‌‎‍黄‌‎‍‍色‍‎M标识,他没来过这里,但在广告上看过,小时候都没听说过“汉堡”这种东西,广告中却总是有一家人坐在明亮的大橱窗中吃着快餐的场景,这让小时候的姜想以为那是只有一家人才能进去的地方,他这样的孤儿没有进食的权利,虽然长大后的他知道不是这样一回事了,可门口那个小丑叔叔雕像还是让姜想觉得有点儿恐怖。秦之垚从窗口买了一大袋子的东西,递给姜想,新鲜的炸鸡和薯条的气味一下子充满在车里,姜想之前一直紧张着,所以连胃都在紧缩,忘记了饥饿的感觉,此刻食欲一下子被唤醒了。

“得开很久的车,所以就不出去吃了,感觉你应该会喜欢吃这类型的东西。”秦之垚透过前视镜看姜想,对方明显对袋子里的东西很好奇,但是又一动不动。

“等到了再,我们一起吃吧。”

“我不太吃这种类型的东西,你就吃吧,没关系的。”秦之垚在姜想家蹭了那么多顿的饭,算是摸清了些套路,姜想似乎把吃饭当成是一种比较‌‍‌‎私‎‍‎‌密‎‍的行为,就算是在他自己家,也要谦让一下才行。

“噢,那好吧。”得到了应允的姜想,小心翼翼地打开汉堡纸,面包夹着炸好的肉排和生菜,还是温热的状态,咬上去嘎吱脆,姜想小口吃东西的策略失效了,要把嘴巴张得很大才能咬下,一只手拿着食物,另一只手还接在下巴处,怕把秦之垚的车子弄脏。他喜欢这东西的味道,又咬了一大口,有点儿噎到了,嘴角还沾上了沙拉酱。

“慢点儿吃,里面还有可乐。”

姜想脸憋得通红,以为秦之垚在开车不会注意到他这样子呢,他用餐巾纸擦着嘴,低头吸了一口可乐,液体将食物冲进了胃里,却不好意思继续吃了。

“吃饱了?”

“嗯,谢谢。”

“之前就在想你怎么这么瘦,小白都要比你吃得多了吧。”

“怎么可能?”姜想又咬了一大口,结果看秦之垚却笑了,原来是在逗他。怕又出现刚刚那种情况,这次姜想咀嚼好咽下才开口,“你为什么不喜欢吃汉堡呢?”

“冰棍也不喜欢,蛋糕也不喜欢,可乐也不喝,甜的东西好像都不吃啊......”姜想咬着吸管,细数着秦之垚曾经拒绝过的东西,秦之垚到底喜欢吃些什么呢。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有取舍而已,有些东西,是要给另一些让步的。”秦之垚看着前方,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他们已经上了高速路了。

“让步?”姜想没太听懂,他们不是在说吃东西的事情吗。

“吃掉这些,就没有空隙留给更好的东西了。”秦之垚又给姜想解释了一遍,他的家庭教育其实有点儿独特,不仅仅是那些东西不够健康的原因。

“是嘛......”更好的东西,是什么,姜想不太明白,对他来说,这些东西都已经是很好的了,他默默吸着可乐,感觉气泡给胃充满了气,顺着秦之垚的视线往前看,也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开到了哪里,路上虽然有灯,但也比在城市中昏暗了不少,这是回家去的路吗,姜想不知道。

他的生活很简单,人生也很简单,似乎只要一天,不,半天的时间,就足够把方方面面都了解到,可秦之垚却要复杂得多,也神秘得多,而他又是个不善于谈话的主,姜想除了秦之垚是位慷慨的外乡人之外,就对他一无所知了。想来也很神奇,他们就以这种奇妙的方式相处着,两个人却没觉得有任何异常。

夏夜的微风从车窗里涌进,姜想看着风将秦之垚的头发吹得向后,整张脸在夜晚的余光之中展露,要是能一直跟秦之垚呆在一块,不是也很好吗?姜想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到了,他用力地甩了甩头,不要去想没可能的事情了。

“怎么了,又冷了吗?”秦之垚把车窗关上,车里食物的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深夜了,“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儿,还要很久才到。”

“我不困,没关系的。”姜想笑了笑,他能见秦之垚多久呢,开发区建设完成?还是度假村建好?不管多久,秦之垚这样的人,闯进他的生命,本来就是一场意外了,在意识到秦之垚总归有一天是要离开他的生活的时候,姜想就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想要再看看秦之垚,把他记到自己的脑袋里。奶奶曾经说,只要一个人装在你的记忆里,就不算和你分离,姜想想要看看他,再多看他一会儿。

可生物钟却没能允许,姜想一直注视着秦之垚,心下平静,困意渐渐袭来,上下眼皮终于还是阖上了,平稳的呼吸在车子中成了唯一的声源,秦之垚瞥了他一眼,不自觉地笑了笑。

因为工作每天都从早忙到晚,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每次和姜想在一起,秦之垚好像才能理所应当地享用无所事事的时间似的。他喜欢开夜车,在十八岁当天从父母那里收到了第一辆车子,拿到驾照之后,立刻就一个人开车出去旅行了,驾驶的感觉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永远都可以前往未知的一处。比起那种花天酒地的二世祖人生,秦之垚所受的是另一种教育,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告知过,人也是一种投资,回馈要与投资成正比,没有用的东西,就舍弃掉。他自己,对于家庭来说,也像是一支股票,不过幸运的是,目前还在一路飘红,秦之垚对自己也很严格,他也无法接受那曲线有变绿的一天。

但这样,往往就代表着永远都要绷紧精神,做人上人是个结果,可他也付出了不少努力,秦之垚看着沉睡着的姜想,他常常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守在那样的一个小地方过小半辈子,可姜想就是做到了,秦之垚想象不到自己过那样的生活。他一路驾驶着车子往前,车里只有姜想安静的呼吸声,一直过了很久,终于抵达了终点,秦之垚将车窗拉下了一小道缝隙,已经是凌晨了,大海仍然按照它的一贯习惯涌动着,偶尔有未休眠的海鸥靠近。

秦之垚靠在椅子上看着姜想,小仓鼠一样的家伙,还抱着麦当劳的袋子,之前小心翼翼地分出眼光注视着他,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还勉强自己打起精神,脑袋一点一点的,最终还是在座位上睡着了,头歪到一边,稍微有些长了的刘海遮住一半眼睛。

“嗯......”似乎是坐着睡觉不太舒服,姜想像幼猫一样,小小地哼了一声,秦之垚把他怀里的袋子拿走,又将座椅调了调,目光笼罩在眼前这个安定的人身上,大脑却渐渐放松了下来,秦之垚不知何时也陷入了睡眠。

太阳正在海的那头,蓄势待发,姜想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见海面渐渐变亮了,他有点兴奋,不管几岁,第一次看见海的人都会变得像孩子一样,想要和身边的人分享。姜想转头看向秦之垚,太阳马上就要出来,橙色的光却已经从海平面的那一头翻出,映照着秦之垚的侧脸,光也只是他面容的陪衬品,他清醒的时候似乎对这世上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姜想从来不知道,在自己的家车程可以到达的地方,有大海的存在,大海于他而言是一个极其遥远的概念,但秦之垚却将海拉到了他眼前。

此刻他沉睡着,闭着眼睛,如此的沉静,同出生的婴孩一般,与秦之垚亲近,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于说,是姜想认为那些太好了的反而让人感到害怕的事情之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抚摸着他的眉骨,线条明朗,滑到鼻梁,然后是唇边,能说出好听的声音,能对他笑的嘴唇,曾经紧贴过自己,姜想在自己的回忆中开始了心跳,收回了手,眼前那人却蓦地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眸子,在初生的太阳升起的第一道光芒中照得发亮。

“怎么没叫我?”

“看你睡得很熟。”姜想做贼一般攥紧了自己的手,应该没被发现吧。

“你之前说喜欢瀑布,那应该也会喜欢海吧。”秦之垚看着远方,太阳渐渐在海的那头露面了,“我很小的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阵子,那时候父母都不在身边,保姆阿姨就经常带我来这里散步。”

“那个阿嬷说,把那边的日出送给我,我就会很开心。”

姜想顺着秦之垚的目光,看着那轮橙红色的明亮太阳,在海的边界线拉出一道长长的光晕来。小的时候的秦之垚是什么样子的呢,也是小小的身体,圆圆的脸蛋吗,姜想幻想着对方的样子,觉得那时候的他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小男孩吧。

“今天的日出送给你吧。”秦之垚转过头来看着姜想,对方的微笑,和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棉花糖一样,膨胀着的糖分,透露着无尽的柔软。

姜想的心突然漏掉了一拍,他有生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触碰一个人的欲望,朝阳照在两个人的脸上,连睫毛的端点都是淡淡的金色,为什么会靠近,姜想不知道,身体似乎抛弃了大脑的思考,在这狭窄的空间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向谁靠近的,只是最终,唇碰上了唇,连呼吸都融合在了一起。

吻的触感,在这次姜想才真正体会了,柔软炽热的舌尖舔舐着彼此的口腔,唇瓣轻轻地摩擦,姜想心上的那团火,被秦之垚给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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