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沈牧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阮桃打断。
她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反倒十分平静,平静到令沈牧感到无比恐慌。
“这是别人发给你的,你为了保护我,所以将照片锁了起来,理由我都给你找到了,你听听,合不合理?”
阮桃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眸底像是一汪死水,毫无波澜,充满了绝望死寂的气息。
沈牧终于慌了,理由也不找了,俯下身紧紧抱住阮桃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要不顾一切手段得到它,所以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
“我知道我是个疯子,是个变态,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原谅我,原谅我。”
阮桃突然觉得好悲哀了,她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眼泪却好像流干了。
“你放开我。”
她缓慢地说着,嗓音轻柔的像是要随风飘散。
沈牧搂得更紧,脑袋死死地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噬骨般的馨香。
“不放,我不放。”
“小同桌,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如果你生气,你也可以这么对我,把我之前对你做的事情千倍百倍地还给我。”
“不要不理我,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沈牧说着,甚至开始哽咽,嗓音哑了下来,就连眼眶都红了一圈。
他好怕,好怕小同桌因为这件再也不理他了。
如果可以的话,沈牧宁愿那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
这样,他就不会每天惶恐度日,就怕这件事被小同桌发现。
现在,真的出事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牧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搂住阮桃的力气越来越紧,长臂有力,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放开我。”
“不放。”
沈牧像个怕吃不到糖的小孩,固执地摇头,闷声说道。
“不放。”
阮桃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紧急呼救
“我在宝格丽酒店999房间,有人强【奸】我,我要报警。”
沈牧愣愣地看着她报警,没有阻止,也没有打断。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僵硬,胸口处有些疼,疼得他说不出话。
直到电话挂断,沈牧才有了反应。
“小同桌,你认真的?”
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眼尾红得可怕,嗓音也哑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小刀划破一般,涩疼不止,每说一个字都会涌出浓浓的血腥味。
阮桃冷冷抬眸,瞪着他一字一句道
“强奸犯,就该待在监狱里。”
轰隆!
有什么在耳边炸开,沈牧全身骤凉,只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前有多愚蠢和混蛋。
他一点也不温柔,不喜欢阳光,不向往美好,更不乐于助人,骨子里早就烂得发烂发臭了。
阮桃喜欢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他。
真正的沈牧,没人喜欢。
他把阮桃压在花坛里,对着她做尽可怕的**之事,像摧残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丝毫不把她当人看。
为什么...
沈牧,你他妈究竟做了什么...
后知后觉的悔意涌得又凶又急,直接淹没了沈牧的口鼻,他全身颤抖,大张着嘴呼吸着,逐渐喘不上气来,面色涨红,唇却煞白一片。
不...不是...
“小同桌..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沈牧嘶哑又血腥的嗓音传入阮桃的耳畔,她讽刺勾唇,恨不得手中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插入他的心脏。
“去监狱里求上帝原谅吧。”
阮桃咬牙切齿,赤红的眸子里充斥着可怕的恨意。
警察来得很快,直接冲入房间将沈牧制服。
阮桃红着眼坐在床上,衣裳不整,裸露在外的肌肤遍布点点红梅,有的甚至开始发青泛紫。
女警眸子骤缩,立刻脱下身上的衣服罩在了阮桃的身上,搂住她轻声安抚
“没事了,我们来了,别怕昂。”
阮桃抿着唇,失神般没有说话。
女警以为她被吓坏了,带着她起身出去。
沈牧被两名警察反手压在地上,赤红着眸子死死盯着阮桃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吼着。
“阮桃!回来!”
“回来!”
他用劲挣扎,被警察压得更紧
“闭嘴!别动!做出这种畜生事,你就等着进监狱接受审判吧!”
—
阮桃将手机里的照片交给了警方,并且接受了医院的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在她的体内虽然没有发现男性精【液】,但是**撕裂红肿,明显是性行为所致,证据确凿。
警局内所有人都以为沈牧会受到惩罚,直到沈牧父亲的到来。
沈之庭——A市最大的龙头,沈家的家主。
而沈牧,此次事件的犯罪嫌疑人,居然是他的儿子。
女警突然意识到,完了。
—
“凭什么?凭什么因为他是沈家的公子哥,就能逃脱罪责?”
“受害人到现在还在医院接受身心两方面的治疗,他做出这种事,却连一天的监狱都不用蹲?”
“爸,是你老糊涂了还是我听错了?”
小女警气得眼睛都红了,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父亲,A市的局长。
从小到大,她最敬佩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他教给了她很多道理。
要乐于助人,刚正不阿,以后当了警察也要清清白白地做事,不能接受贿赂和任何好处。
她一直将这些道理记在心里,结果现在告诉她,这些道理都是狗屁?连她爸自己都做不到?
“小宁,放弃吧,沈之庭已经发话了,今晚就要带沈牧走,沈家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手里怎么可能干净。”
“爸爸答应他,不仅是在保护自己,更是在保护你和警局里的每一个人。”
“我不信,您自己说过的,法律是公平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沈家的少爷又如何,做了坏事就得接受惩罚啊?这不是您教给我的道理吗?”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衷,出去!”
“爸..”
小女警红了眼,还想再说
“出去!”
“我对你太失望了!”
她不停流泪,吼了一句之后,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局长无奈又难受地叹了一口气,佝偻着身子坐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人坐高位,必定被高位所限制,如果他孤身一人,或许会不顾一切为受害人讨回公道。
可是,他有家人,有妻子有女儿,更有警局里的几十个孩子。
沈之庭的原话是
“我沈之庭的儿子,即便是杀了人我也能给他担着,他要是在你们这里少了一根头发,这个警局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是个商人,喜欢交易,今晚你把我儿子放出来,所有人平平安安,你若是押下他,留一天我杀十个,要不要试试?”
等他们到这个年纪,或许就能明白他的苦衷和无奈。
为了保护所有人,他只能放弃受害者。
—
“对不起...证据不足,我们不能立案。”
听到这个回答,阮桃讽刺地勾了勾唇角,脸上却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
她早就猜到了,沈之庭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因为强【奸】罪入狱。
沈家,听起来多么高高在上啊,似乎只要和他们扯上一点关系,就能在A市里横着走。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公平。
阮桃疼得闷哼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力地咬紧下唇,恨不得咬破自己的血肉,她的脸色开始发白,血色尽褪,就连被咬破的嘴唇也没有半点颜色。
只是,凭什么啊...
生在罗马,便能无视法律,横行霸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做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有照片,有视频,有医院的检查报告,竟也无法给他定罪。
见阮桃的脸色不好,一名警察给她倒了杯热茶,安抚她的情绪
“您先冷静一点,这件事我们也无能为力,没有目击证人,实在是难以立案。”
“呵,目击证人...”
阮桃冷冷勾唇,红着眼看向面前的警察,一身干干净净的警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多么正气凛然啊?
谁能想到,骨子里都烂透了呢?
他们都是一伙的,都是刽子手!
阮桃气得发抖,却又冷静地可怕,冰冷的目光像是小刀一般剐在警察的脸上
“你们警察,撒谎都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么?”
“呃...什么?”
警察愣了几秒,似是不明白阮桃这句话的意思。
砰!
阮桃拿起桌面上的热茶,狠狠地砸在地上,彻底崩溃了。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布满了她白皙的小脸,眼尾红了一圈。
热茶四溅,烫伤了阮桃裸露在外的小腿,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所以,你要别人亲眼看到我被强【奸】,被**,这才叫目击证人吗?!”
“您先冷静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警察手足无措,想安抚住理智不清的阮桃,却又怕被她伤到
“我的意思是,除非您找到一个可以为你作证的人,不然不可能告得赢沈家。”
“我知道您此刻的心情,但是很抱歉,我们真的没办法。”
其实,他隐瞒了一个最残酷的事实。
那便是,即便找到了目击证人,阮桃一个小女生,也不可能将沈牧送进监狱。
沈家就像是保护着A市的一颗大树,大树下盘根错节,这处的根断了,那处便又会长出一条新的根。
除非把这颗大树连根铲除,不然无法撼动分毫。
“我不会再相信你们警察了。”
泪水凝聚在眼眶中,模糊了阮桃的视线。
她慢慢后退,仰头看向装潢庄严的警察局,它暴露在阳光下,被阳光炙烤,看起来温暖又光明。
太阳照不到的角落,却是蚊虫滋生,肮脏不堪。
—
阮桃回到了自己租的小房间里,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她要带的东西很少,除了一些必要的物件,全部留在了这里。
撕拉。
行李箱的拉链被拉上,阮桃撑着疲软的身子,走出房间,将房门锁上。
房门关上的那一秒,在这里遭遇的所有可怕经历,似乎都被封锁了起来。
阮桃才有勇气将关机了一天的手机打开。
开机后,密密麻麻的短信和未接来电便弹了出来,无一例外,都是沈牧打来的。
阮桃冷冷勾唇,点开其中一条回拨过去,才刚响了一秒,立刻便被接通。
手机里传来一道熟悉嘶哑的嗓音。
“小同桌...”
沈牧的声音带着哭腔,哑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一把小刀滑了个稀巴烂,听起来血腥又刺耳。
“你去哪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警察局的人说你离开了,你在哪,我好想你。”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出生在沈家,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看上什么东西,不顾一切手段也要得到它,就算得不到,也不能让任何人得到。”
沈牧哽咽着,继续说道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喜欢你,喜欢得要疯掉了。不是对于宠物或者玩具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一生一世的喜欢,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所以只想马上得到你,把你绑在身边,永远也不能离开。”
阮桃默默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
“那天在花坛,我真的很后悔,恨不得一刀捅死那天的自己,后来,我和你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我也越来越害怕,怕这件事情暴露,更怕你因此永远也不原谅我..”
“小同桌,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去求得你的原谅,只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你说话,理理我,求你了。”
沈牧捂住心口,疼得脸色发白。
一秒..
两秒..
三秒...
这几秒钟的时间,对于沈牧来说无异于凌迟酷刑,终于,就在他彻底撑不住的时候,耳畔传来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
“沈牧。”
沈牧喜极而泣,激动得全身发抖,阮桃接下来的三个字却令他如坠寒冰地狱。
“你去死吧。”
啪!
阮桃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沈牧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最后抽出手机里的电话卡掰断,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法律审判不了他,但阮桃相信,总有一天沈牧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这种混蛋,就该待在十八层地狱,日夜受烈火炙烤。
“我再也不来北方了...”
阮桃轻声呢喃,眼尾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滑落,滴落在滚烫炽热的地板上,瞬间被太阳蒸发。
她要回家,回属于自己的南方。
那里有温柔的河,乘凉的树,有她所有美好的回忆。
阮桃转身,最后看了眼自己住过的小房子,毅然转身。
砰!
脑后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阮桃两眼一翻,陷入无边的黑暗。
—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阴冷的废弃仓库。
阮桃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脑后传来的阵阵钝痛使她全身发软。
疼,全身上下都在疼,特别是小腿和后背,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火辣辣的。
入目,是肮胀又废弃的墙壁,角落里堆积着几个破烂的汽车轮胎,被一个男人一脚踢开,轮胎滚动,带起空气中浮动的灰尘。
阳光从墙壁上的小窗口透进,灰尘看起来更加明显。
阮桃被呛出了眼泪,痛苦地咳嗽起来。
她被固定在椅子上,手脚都被厚厚的尼龙绳绑住,手腕处由于挣扎被勒出了红痕,尼龙绳越收越紧,几乎要陷进肉里。
阮桃疼得皱眉,生理性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与脸上的灰尘混合,看起来尤为狼狈。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个踹轮胎的男人,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
话一出口,阮桃便被自己嘶哑的嗓音惊到了,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喉咙里干涩生痒,就跟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
“哟?终于醒了?”
男人转过身,狰狞的脸上横着一道刀疤,从右眼眉骨蔓延至左边的唇角,是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
阮桃没见过他,却被他脸上的凶神恶煞的神情吓得浑身发抖,脸色骤白。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身上难以忽视的疼痛都在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不好惹。
或许他的手上真的有过人命。
只是,这样的亡命之徒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阮桃脑袋一片空白,高度紧张的情绪下,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的问题。
她甚至不敢大喘气,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短短半分钟,背上沁满了薄薄的汗液。
废弃仓库里的温度太低了,从小窗口照进的小片阳光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阮桃身上泛起鸡皮疙瘩,连牙齿都在颤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绑架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努力保持镇静,颤抖的嗓音却暴露了她的恐惧。
男人闻言,嗤笑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
匕首被磨得锋利无比,折射出冷戾可怕的光芒,一看便知被主人爱护得有多好。
阮桃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挣扎,可是尼龙绳太过强韧,除非锋利的匕首或者刀,不然根本割不开。
更可怕的是,阮桃挣扎的弧度越大,它便收得更紧,很快便勒破了手腕上娇嫩的肌肤,沁出一层血液来。
“你走开,走开。”
阮桃吓出了眼泪,眸子里满是恐惧,她逃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手拿匕首,狞笑着靠近自己。
就在阮桃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时候,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男人停在距离自己两步之远的地方。
男人嗤笑一声,耍弄着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冷芒晃了阮桃的眼睛。
“别害怕,小朋友,我们做这一行的,虽然手中都沾了不少血,但并不代表会滥杀。”
“实话告诉你吧,有人花了大价钱雇我绑你过来,但没说要你的命,所以我不杀你。”
有人花钱,雇他绑架自己?
阮桃颤声问
“是...是谁?”
“是我。”
陌生冷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阮桃被绑着无法转身,只能看到眼前的男人迅速收起匕首,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
“老板。”
一个西装革履,气质沉着的中年男人走进仓库,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个冷漠的黑衣保镖,重重包围,将他保护得很好。
男人虽然不再年轻,但是凌厉的五官,身上那股可怕的气势,难掩年轻时的风范。
他缓步走到阮桃面前,点了点头,嗓音低沉,没有半点温度
“阮小姐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之庭,沈牧的父亲。”
沈牧的....父亲?
阮桃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的五官和沈牧很像,但是周身气质和沈牧完全不同,一个是乖戾暴躁,不择手段的疯子,一个是儒雅沉着,在商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
看到阮桃的表情,沈之庭脸上扬起一抹温润的笑容
“阮小姐别害怕,我这次请你过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看看,让我儿子丢了魂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沈牧是他看着长大的,骨子里流着他的血,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无人性。
沈之庭很满意这样的沈牧,只有没有感情的疯子,才能在血腥的商战中赢到最后。
可是现在,沈牧变了,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甚至不惜跪下来求他。
简直是废物。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之庭嗤笑一声,眉宇间满是对阮桃的不屑与鄙夷。
沈牧出生在沈家,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就看上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
“是沈牧叫你来杀我的么?”
阮桃强压下心底的恐惧,盯着眼前的男人冷声问。
闻言,沈之庭脸上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笑得讽刺
“他可不舍得动你。”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只能由他来当这个恶人,沈家的唯一继承人,绝对不能有污点。
他可以保沈牧不蹲局子,但堵不住悠悠众口。
昨日那个废物喝得烂醉如泥的狼狈样,可是被不少人看到了。
“要么收下这一百万封口费,要么当个不能开口的死人,阮小姐选一个。”
说罢,沈之庭抽出一张支票递到阮桃面前,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好像这一百万是对阮桃的施舍般。
阮桃突然笑了,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痛苦地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牵扯到后背的擦伤,阮桃的脸色白了白,看向沈之庭,挑衅道
“这就是你们沈家的做事风格吗?怎么,沈总唯一的儿子,只值这小小的一百万?”
“什么意思?”
沈之庭不悦地眯了眯眼睛,眸子里闪过一抹错愕。
阮桃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盯着沈之庭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我的意思是,得加钱。”
沈氏家大业大,阮桃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她不是那种品德高尚,视金钱为粪土的女人。
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沈之庭给的这份也是她应该得的,为什么不要?凭什么不要?
能用钱解决的事,再好不过。
沈之庭满意地点点头,递给刀疤脸男人一个眼神。
刀疤脸授意,立刻上前解了绑住阮桃手腕的尼龙绳。
尼龙绳脱落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埃。
阮桃放松一下手腕,立刻传来钻心般的疼痛,被尼龙绳勒过的地方,已经破皮红肿,并泛起点点斑驳的血迹。
沈之庭从口袋里拿出钢笔,递到阮桃面前。
“想要多少,自己填个数吧。”
阮桃的眸光暗了暗,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填下八个数。
“一千万?”
沈之庭挑挑眉,有些意外,语气嘲讽又轻蔑
“阮小姐的胃口还真是大,不知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看见你这副模样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真是讽刺。
明明做错事的沈牧,明明他才是一个冷血可怕的疯子,但是沈之庭却要露出一副她辜负了沈牧的表情。
父子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恶心。
“沈总放心,拿到钱后,我一定闭嘴,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目的已经达成,沈之庭完全不想再搭理阮桃,他收起钢笔转身,冷冷道
“放了吧。”
“是。”
刀疤脸恭敬地点点头,弯下腰替阮桃解脚上的绳子。
突然,阮桃眼前出现划过一抹冷光,只见刀疤脸利落地解开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沈之庭的方向刺去。
“沈狗!去死吧!”
速度太快了,别说阮桃,就连周围数十个保镖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就在匕首即将捅进沈之庭身体的时候,他背后像是长了双眼睛一般,利落地朝旁边躲过,一脚踹向刀疤脸的肚子。
“啊!”
刀疤脸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整个人飞向墙壁,最后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你不会真以为,我沈之庭是个蠢货吧?”
沈之庭转身冷冷地睨着地上的他,随手拍掉衣角的灰尘,嘴角的弧度凉薄又残忍
“老五。”
地上的刀疤脸猛地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他捂住小腹,疼得几乎痉挛,喉间喘着沉重的粗气
“你试探我?”
“交代一下吧,什么时候反水的。”
沈之庭抱臂,光是站在那,就难掩身上凌厉的气势,在商场驰骋多年,他要是连身边人忠不忠心都分不出来,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刀疤脸不答反问
“你就不怕我真的把这个女人杀掉?”
沈之庭冷哼一声,淡声道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你不会真以为我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翻脸吧。”
刀疤脸怒啐一口,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渍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叫老五!”
“是个硬骨头。”
可惜,是替别人卖命。
沈之庭摆了摆手“找个干净的地方活埋了。”
“那这个呢?”为首的黑衣人指向角落里的阮桃。
“一起处理了。”
想从沈家捞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在沈牧心里占据过多的位置,要不是为了引出老五这条毒蛇,早派人丢江里去了。
想到沈牧,沈之庭的眸子沉了沉,脸色骤冷。
黑衣保镖面色不善,慢慢靠近角落里的阮桃,阮桃手脚的束缚虽然已经松开,但是长时间的捆绑还是令她四肢发麻,根本没有力气逃出去。
“别碰我!”
“啪!”
她想挣扎,被黑衣保镖一巴掌扇在脸上。
阮桃被打得头一歪,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的脑子轰鸣了一瞬,耳边像是有电流声般嗡嗡作响。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婊】子,就凭你也想肖想我们大少爷?”
黑衣保镖嫌恶地皱起没有,看着阮桃的眼神像是看在下水道里的垃圾。
阮桃被那一巴掌扇得毫无招架之力,身子瞬间软了下来,挣扎不了分毫。
保镖拽住她的头发,将她往里面拖,又从地上捡起一条尼龙绳,直接套在阮桃的脖子上。
大掌猛地收紧。
痛苦的窒息感涌上,阮桃瞬间面色涨红,喘不上气来。
“松...松手..”
她下意识去抓身后的手,指甲在保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保镖吃痛咒骂一声,手上的力气更紧,恨不得直接掐断阮桃的脖子。
“咳..咳...松手。”
阮桃被逼出眼泪,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挣扎的力气也小了下去。
就在阮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砰!
沉重的仓库门被人一脚踹开,阮桃艰难地睁开眼睛,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一道熟悉的高挺身影正朝自己跑来,他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身上满是血腥。
看到仓库里的场景,沈牧只感觉全身发凉,心脏处涌出难以压抑的恐慌与愤怒。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来一步,阮桃是不是就出事了。
“你他妈敢动她?”
短短六个字,像是硬生生从胸腔里挤了出来,带着浓厚得几乎能毁灭一切的可怕气息。
沈牧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举起手中的钢管,狠狠地砸在掐住阮桃喉咙的黑衣保镖。
砰!
重物砸击头骨的一声脆响,黑衣保镖的身子像是脱了骨的鸡爪,瞬间瘫软在地上。
他的身下,刺目的红色血液逐渐蔓延开来。
沈牧却没有停手,像个毫无理智的疯狗,扔掉铁棍一拳又一拳砸在男人的脸上。
“疯了,疯了!畜生东西,给我住手!”
沈之庭被突然闯入的沈牧吓了一跳,看到他身上沾着的血迹后,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立刻命令身旁的几个保镖上前制服住沈牧,但是沈牧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管是谁靠近,都会被他扯住衣领狂揍。
沈牧打架完全不要命,即便是对面的拳头即将砸到自己身上了,也不会躲,只会挥起拳头,更加用力地报复回去。
再加上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些保镖根本不敢对他下手,只能畏手畏脚,被揍成老鼠。
“老子都不舍得动的人,你他妈掐她脖子?”
沈牧嘴里咒骂着,抬脚恶狠狠地踹向眼前的男人胸膛。
“唔!”
男人立刻被踹飞两米远,在地上抽动了几下,瞬间没了反应,不知生死。
这场景看得沈之庭是心惊肉跳,他怕这些保镖制服不了沈牧,又怕他们不长眼伤到他。
“沈牧!你他妈给老子住手!”
沈之庭的风度儒雅都消失不见,被沈牧气得脸色涨红,连连咳嗽。
可是沈牧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欺负小同桌的人全部杀了。
杀光,杀干净,包括他自己。
这段时间,是沈牧这辈子最痛苦,最难熬的日子。
他知道小同桌生气了,所以发了疯似地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可是小同桌都没有接。
最后,好不容易通了,他不顾一切地祈求原谅,小同桌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要他去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牧感觉头痛欲裂,他甚至产生了幻听,就好像自己的心脏真的碎裂了,碎成一片又一片,化为碾粉消散。
他被沈之庭锁在庄园内,度秒如年,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卑微忏悔,痛苦恳求,最后却换来你去死吧四个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牧知道,自己好像真的失去小同桌了。
永远,永远地失去了。
不...不行!
沈牧咬牙,手中的动作更重,凌厉的拳头带着风,砸在男人的颧骨之上。
沈之庭完全劝不住,又急又气。
照沈牧这个架势,完全将人往死里打,再不松手,只怕会出事。
扯上这么多条人命,解决起来太过于麻烦了。
突然,他眸光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阮桃。
不知道她能不能降得住沈牧。
沈之庭走到阮桃旁边,哪里还有刚才的高高在上和盛气凌人,他蹲下去赔笑道
“阮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这件事纯属是个误会。”
“呵,误会?”阮桃笑得讽刺,被掐得青紫的喉咙光是说一句话就疼得全身颤栗,喉骨都像是被人捏碎了一般。
“我差一点就被掐死了,这在沈总的眼里,只是一个误会?”
沈之庭是真的对她起了杀心,只因为沈牧侮【辱】了她,而她要将他唯一的儿子送进监狱。
加害者逍遥法外,顺风顺水,受害者却要被灭口,差一点死在这座阴凉的废弃仓库。
阮桃恨得咬牙切齿,她巴不得沈牧惹上人命,永远烂在监牢里!
给脸不要脸!
沈之庭的五官扭曲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成笑意盈盈的虚假模样,他将阮桃从地上扶起来,用着商量的语气道。
“只要你帮我劝住他,我会给你一笔补偿费,送你回家,并且保证永远不会让沈牧去找你。”
家...
听到这个字眼,阮桃的眸子颤了颤,鼻尖发酸。
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如果不是被沈之庭绑架,她现在已经登上了回南方的飞机。
阮桃压抑住上涌的难受与委屈,红着眼看向沈之庭,嗓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真的?”
见阮桃松口,沈之庭松了一口气。
“真的,我可以联系当地警官去接机,绝对不会让沈牧找到你。”
见两人当着他的面进行交易,沈牧的肺都要气炸了,他转头瞪着阮桃,凶横的表情之下,是溢出来的难过与脆弱。
“阮桃,你他妈敢答应!”
他连架都不打了,一脚踹开眼前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男人,大步跑到阮桃身边。
沈牧却不敢伸手去碰她,只能死死盯着她的脸,眼尾通红。
不要,不可以...
阮桃没有看他,她扭头看向沈之庭,淡淡道
“我答应。”
“阮桃!”
沈牧猛地拽住阮桃的手,被她用力甩开。
“你他妈别碰我!”
这是阮桃第一次说脏话,像只受了伤的小刺猬,露出尖刺保护自己。
她盯着沈牧,一字一句,说得格外重。
“我嫌恶心。”
沈牧的身子晃了两下,几乎撑不住站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阮桃,意图从她的脸上看到半分难过。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厌恶和嫌弃。
小同桌厌恶他,这个认知,令沈牧全身发疼。
即便他早就知道了,但是只要看到阮桃的眼神,心就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
“你看,我已经劝住了。不知道沈总什么时候履行自己的承诺。”
“现在就可以。”
“好。”
话音刚落,仓库门被打开,黑衣人鱼贯而入,直接压住了沈牧的肩膀。
沈牧没有挣扎,
他脸色苍白,发尖被汗湿,沾染着泥土和血液,像个被判处了死刑的犯人。
“阮桃...”
他哽咽着唤阮桃的名字,阮桃离开的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身。
“别走...”
沈牧狼狈地乞求,眸含泪光,就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疼痛感。
阮桃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又很快松开。
她一个人来到北方读大学,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是沈牧,给予她荒凉的生命中唯一的光亮,也是沈牧,带给她最不愿回忆的痛苦。
她想逃避,想忘却,但是只要闭上眼睛,花坛边可怕的一幕便如同放射灯一般出现在脑海中。
阮桃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地失眠,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但是只要想到错的不是自己,她又不想死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不顾一切地报复回去,但是为什么要将余下的生命浪费在一个疯子身上。
她要活着,活得精彩快乐。
阮桃放过了沈牧,也放过了自己。
她释怀般扬起一抹笑,嗓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很快便会消散
“再见了,沈牧...”
再见,她的痛苦回忆,再见,她遗憾的初恋。
阮桃慌乱地擦干眼尾的泪珠,提步想离开,身后,传来沈牧的声音。
“我不要再见...”
“小同桌,我会让你永远记住我。”
说完,沈牧捡起老五丢在一旁的匕首。
“沈牧!”
沈之庭看出他的意图,惊慌失措地咆哮出声。
噗嗤..
利刃捅破血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寒凉的仓库。
——作者的话——
这章很肥,别说我敷衍啦。放心,是he,不过沈牧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能抱得美人归哦。
—
凌晨一点的首都医院内,医护人员井然有序地进出,每个人脸上皆是紧张的神色。
沈牧,沈氏集团的太子爷,现在竟然在急救室进行抢救,生死未卜。
“让开!都让开!”
头发发白的老院长被众人簇拥走到沈之庭面前,恭恭敬敬地弯腰
“沈总放心,我们医院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助沈少爷,绝对不会怠慢分毫。”
“记住你说的话,要是我儿子出了任何问题,你们这个医院也别想开下去了!”
院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只能讪笑着连连点头,附和道
“是,是。”
说完,他悻悻退到一边,时刻关注着急救室里情况。
这次他派出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在医院里工作了十几年的,经验老道,从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
“牧哥?牧哥怎么了?”
周晨急色匆匆从外面进来,他刚被小桃子的一通电话叫醒,得知沈牧出事了,连忙开车赶了过来,袜子都没穿。
看到门上亮着光的正在急救中五个字,周晨整个人像是失魂般愣在原地。
“不..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蹲在角落里脸色发白的阮桃,立刻冲了上去,攥住她的双肩问道
“小桃子,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进了急救室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问完,周晨才注意到阮桃身上沾着的大片血迹,甚至都干涸了。
他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
阮桃瞳孔发直,眸光涣散,任由他摇晃也没有反应。
血,都是血....
她的脑子里不停回放着沈牧自杀的那个场景,一遍又一遍。
他躺在血泊中,虚弱地喘着气,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什么东西,滚烫的温度烫得阮桃全身泛疼。
他居然要用死来逼迫她,逼迫她永远记住这一幕。
阮桃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小团,窝在角落,突然开始抽搐,她的唇毫无血色,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
声音太小了,周晨听不清,他伏低身子。
“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沈牧死,还是不要记住他?
连阮桃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沈牧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她面前。
他对她做出那么多肮脏恶心的错事,凭什么说死就死,将所有痛苦的记忆全部留给她?
凭什么?凭什么?
阮桃在心里怒吼着,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汹涌异常,一滴又一滴落在地板上。
周晨慌了,有些不知所措
“小桃子你别急着哭啊,牧哥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出车祸了还是被人打了?”
阮桃终于开口,嗓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
“腹部中刀,出了很多血。”
“什么?”
周晨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产生幻听了。
“为什么会腹部中刀呢?哪个畜生做的,老子去做了他!”
他气得发抖,盯着阮桃,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名字。
但是阮桃只咬紧下唇,不欲再说。
周晨没办法,只能在阮桃旁边坐下,努力安抚她的情绪。
“小桃子你别担心,牧哥这个人从小就被幸运之神眷顾,买个饮料都能中个再来一瓶,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阮桃,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如果没有大事,为什么会出动这么多的医务人员....
“让让,都让一下!”
护士长捧着一盘血浆急匆匆跑进急救室,急救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阮桃看到手术台上一圈又一圈带血的绷带。
砰!
门再次被重重关上,隔绝了阮桃的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的等待,逐渐消耗了沈之庭的耐心,院长只能在一旁不停顺毛,祈祷手术能成功。
拖得越久,说明伤势越重,手术的风险就越大。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光破晓,正在抢救中这五个字终于灭了。
急救室门再次打开,神色疲惫的医生和护士推着沈牧出来,众人一拥而上,将阮桃隔绝在外
“手术一切顺利,还好伤口没有插到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手术顺利...
阮桃只能听到这四个字,她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沈牧没事了..
阮桃扯了扯唇角,鼻尖发酸,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感概,
她扭头,看向病床上被人层层围住的男人,眸子通红,目光哀伤。
而后,阮桃收回目光,默默地转身离开。
“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阮桃顿了顿,而后加快脚步,朝着外面跑,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准走!”
快要跑到门外的时候,手腕被猛地攥住,阮桃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她仰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
沈牧刚从病床上爬下来,又跑了一段路,脸色苍白至极,难掩虚弱,狭长的眼眸却像是浸了鲜血般,红得可怕。
“不准走。”
他又哑声重复了一句,紧紧攥住阮桃的手腕,不愿松手,指腹滚烫炽热,像是要直接把阮桃融化。
阮桃扭头不愿看他,用力挣扎
“放手。”
“不放。”
沈牧得寸进尺,直接抱住阮桃的腰身,毛绒绒的脑袋埋入她的颈间,极尽眷恋地蹭了蹭。
“小同桌,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牧哽咽着,铁臂仿佛烙铁般禁锢在阮桃纤细的腰身上,逐渐收紧。
阮桃有些喘不上气,她用力捶打着沈牧的脊背,丝毫不在乎他的伤势,以及腰腹部刚刚缝好的伤口。
沈牧疼得闷哼一声,却不舍得松手,只将阮桃抱得更紧。
“你放手!放手!”
啪嗒。
挣扎间,脖颈处突然滴落一道湿润滚烫的触感,阮桃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瞬间僵硬在原地。
沈牧闭上眼睛,眼泪一滴滴滑落,察觉到阮桃挣扎幅度越来越小,他得寸进尺地收紧,嗓音低哑,喉咙像是被一把小刀划了个稀巴烂,吐字也充斥着血腥。
“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阮桃纵容地闭上眼睛,不再挣扎,眼尾有泪滑落。
不知抱了多久,阮桃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怕碰到沈牧的伤口,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背。
“放开我..我脖子有点酸。”
沈牧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只是手却没有松开,还是紧紧攥在阮桃的腕骨处。
“你要去哪?”
沈牧眼眶红红地看着她,语调闷闷的,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撒娇。
阮桃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沈牧红着眼求原谅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太具有迷惑性。
她不想原谅,也不能原谅。
阮桃扭头,移开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回家。”
沈牧踉跄地后退两步,感觉身体有些凉,血液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温度。
“你还想离开?”
他想嘶声力竭地质问,话刚说出口,却又怕吓到她,只能硬生生压低了嗓音。
“沈牧,你不会以为,通过自杀的方式就能留住我吧?可惜你想错了。”
“我可能会愧疚,但是不会难过,自从知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后,我对你的喜欢就已经消耗殆尽了,你明白吗?”
对于缺爱的老鼠来说,过期的奶酪,入口时是甜的,回味却是苦涩至极,仿佛穿肠毒药。
继续吃下去,没有半点好处。
沈牧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固执地一遍遍重复着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为什么宁愿孤零零回到南方,也不愿意待在他身边。
在宠爱中长大的小孩,永远无法和福利院里的孤儿共情。
在沈牧的认知中,从小到大不论自己做了什么,都能得到别人的恭维和夸将,即便是犯了错,不需要道歉也能轻易得到他人的原谅。
但是阮桃做不到。
她倔强敏感,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动物,露出满身的尖刺来抵御外界的攻击。
沈牧的出现,就好像是她孤独生命中透进来的一束光,是那么温暖,那么耀眼。
拨开了密不透风的云层,使阮桃看到了蓝天与白云。
最后,她却发现这缕光也是假的。
“沈牧。”阮桃仰起头,直视沈牧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得到一句没关系。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对我造成的伤害,不会因为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消失不见。”
沈牧红着眼反问,他死死盯着阮桃的眼睛,颇有一种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那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到过去,我不会来到这座城市,更不会遇到你,但你觉得,可能吗?”
在沈牧痛苦猩红的眼神中,阮桃甩开了他的手。
她白皙的小脸上染着泪光,表情却是温柔又恬静,仿佛已经释怀,换个说法,便是已经死心。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和光明的未来,不必要耗费时间在我身上,别自杀了,好好生活吧。”
“那如果,我去自首呢?”
沈牧突然开口,眸子含泪,可怜又倔强的目光使得阮桃全身发疼。
她愣了愣,心中咯噔一声,勉强扯出一抹笑,摇摇头
“别开玩笑了。”
骄傲又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少爷,怎么可能愿意沦为一名阶下囚。
况且,即便他有这个想法,也永远实现不了。
沈之庭不会允许,沈氏也不会允许。
见阮桃的神情有些动容,沈牧像是看到了希望,双眸放光,他急切又慌乱地开口
“我没开玩笑,我不能让时间重来,但是我可以去坐牢,我去蹲局子,去承担责任。”
说得太快,沈牧甚至被呛地重重咳嗽了几声,腰腹的伤口撕裂,血液隐隐从纱布里渗了出来。
但沈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阮桃的脸色。
阮桃静静地看着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在她的沉默中,沈牧眸子里的光逐渐熄灭,变得黯淡无比。
阮桃垂下眸子,轻声道
“好...”
沈牧猛地抬头,他重重地喘气,盯着阮桃的脸满是不可置信。
“小同桌,你说什么?”
阮桃抿了抿唇“没听清,就当我没说。”
沈牧急了“不行,我听到了,你说的是好。”
阮桃低声轻嗯,沈牧终于确定了答案。
他嘴角上扬,眸子里闪烁着光,还想说什么,被阮桃打断。
“你的伤口裂了,回去再包扎一下吧,我走了..”
说完,阮桃垂眸转身,刚走出一步,却被沈牧叫住。
“小同桌..”
阮桃停下脚步,沈牧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等我出来...能不能给我一个重新追你的机会。”
他想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站在阮桃面前,说一句我喜欢你。
一秒..
两秒...
三秒...
沈牧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寸寸嗟磨着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要被折磨疯了。
终于,他听到了阮桃的声音
“嗯...”
“但我不会等你,或许那时候,我早已结婚生子”
沈牧的眸子颤了颤,他努力扬起一抹笑,嗓音却带着哭腔
“嗯,别等我这个混蛋。”
—
第二日,沈牧自首了。
在审讯室内,沈牧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只是对于受害者,他只字不提,不论警方怎么问,也没有透露关于她的半点信息。
不过几日前阮桃曾经报过一次案,所以警局内的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阮桃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信息没有署名,只有短短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那一刻,阮桃泪如雨下,而沈牧,将手机交给了看守监狱的警察,轻声道谢。
高傲如他,此刻却卑微得仿佛地上泥。
—
十个小时后,飞机平稳落地,阮桃终是回到了南方,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乡。
踏上南城土地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涌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安稳感,就好像走失的幼鸟终究归巢。
她没有选择步入社会开始工作,而是在学校周围租下一个小房子,重新入学,冲刺高考。
她学习成绩本就优秀,在学校受到了不少老师的青睐,最后考上了本地的一所重点大学,成为一名新生。
时光飞速,几乎是一转眼,便从指尖流逝。
三年后
“小桃子!收拾好了吗?电影要开场了!”
“马上好,来了。”
阮桃应了声,整理好微乱的刘海,笑着挽住江喻婷的臂弯。
江喻婷看着阮桃的打扮,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她伸手,捏了捏阮桃的脸颊。
软绵绵的,触感很好。
刚入学的时候,阮桃还瘦不拉几的,最小码的裙子穿在她身后都显得十分宽大,不过被她们几个室友投喂了三年,整个人变得白白嫩嫩,倒真像一只能流汁的小桃子了。
“小桃子生得真漂亮,难怪工程系的系草对你念念不忘。”
杨兮兮开口调侃,与江喻婷交换了一眼眼神,笑得暧昧。
“行了,你们就别调侃小桃子了,谁不知道,她心里可是有一个白月光的存在呢。”
闻言,阮桃的眸光暗了暗,轻声催促
“好了,别八卦了,电影马上开场了。”
“也对,还有十分钟,我已经叫好了车,快走吧。”
这次看的电影名为这么多年,主要讲叙了一个破镜重圆的爱情故事。
从电影院出来,除了阮桃外,另外三个都哭红了鼻子。
特别是江喻婷,整张小脸全是泪水,一双眼睛红得不成样子。
她是一个典型的双鱼座,敏感玻璃心,情绪波动非常大,平时在宿舍就喜欢捧着恋爱小说,看到高潮时还会跟着哭或是笑,阮桃早已习惯,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纸巾递了过去。
江喻婷哭着接过,抽抽嗒嗒地吐槽
“太好哭了,两个人隐晦又热烈的爱简直是太戳我了,小桃子果然是铁石心肠,这都不哭。”
“啊?”阮桃迟钝了两秒,问道“可是结果不是好的吗?”
“结果是好的,但是过程也太虐了吧,明明两情相悦,却因为各种事情而分开。”
江喻婷吸了吸鼻子,难受地将脑袋埋在阮桃颈间。
闻言,阮桃鼻尖微酸,她笑了笑,轻声道
“有时候,两情相悦不代表一定要在一起。”
三年前,她的成绩足以考上清北,但是阮桃不顾老师同学的反对,毅然而然填了本地的南城大学。
北方,承载了她太多痛苦和甜蜜的回忆,这些回忆就好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阮桃身上,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所以阮桃选择了逃避和忘却。
可是,沈牧在她心上留下的痕迹,不管经过多久的时间,都无法抹平。
他曾说会来找她,三年了,骗子...
四人看完电影,又在电影城周围逛了逛,才打车回学校。
南城大学门口是一条长长的小吃街,此刻已经聚满了大学生,杨兮兮带着另外一个室友吃烧烤去了,阮桃和江喻婷没什么胃口,打算回宿舍。
校道上,路灯亮起,时不时有几对情侣在石椅上偷偷亲吻。
江喻婷小心翼翼地侧眸偷看,笑得像只偷到了奶酪的老鼠。
“小心被人发现,你也太光明正大了。”
阮桃去捂她的眼睛,江喻婷偏头躲过,眼睛像是沾了胶水般死死黏在角落里抱在一块的两人身上,激动得手舞足蹈。
“伸舌头了,伸舌头了!”
她的声音没有压着,差点引起了那对小情侣的注意。
“嘘!”
阮桃连拖带拽将她拉走,路过篮球场时,两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挡在了面前。
他们头发有些湿润,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气,明显是刚打完篮球。
阮桃看着两人,有些疑惑地问道
“有什么事么?”
其中一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羞涩开口
“你好,上次在食堂我就注意到了你,只是一转眼就不见了,现在好不容易又遇到了,可以加个微信吗?”
阮桃脸色未变,习以为常地拒绝道
“我有男朋友了。”
闻言,两名男生也没纠缠,说了句不好意思后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江喻婷啧啧两声,言语间满是遗憾
“两个如此清纯的男大学生,一看便知道身材好,体力棒,小桃子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闻言,阮桃点了点她的额头
“少看点小黄书。”
“不过话说,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生,才能入小桃子的眼睛,他对你很好吗?”
小桃子不是一个看脸的女生,想必那个男生也非常优秀。
哪知,阮桃只是沉默了几秒,而后摇了摇头
“不,他对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江喻婷瞪大眼睛“为什么?对你不好你还喜欢他?你受虐狂吧你”
阮桃张唇,还没来得及解释,身后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都说了不加微信,没完了是吧?”
江喻婷还以为是刚才那两个男生去而复返,她不悦地转身,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帅哥!”
阮桃转身,视线里闯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牧穿着白衬衫站在树下,单手插兜,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狭长的眸子仿佛盛满了星空,冲她笑得温柔。
“好久不见,学姐?”
阮桃愣在原地,眼眶发热滚烫,她擦了擦眼尾,扬起一抹浅笑
“好久不见。”
“小桃子,你和这帅哥认识吗?”
江喻婷看了看沈牧,又转头看向阮桃,突然发现她居然哭了。
“诶?小桃子你怎么哭了?这是怎么回事?”
阮桃轻轻地摇头,嗓音哽咽,带着毫不掩饰的哭腔
“喻婷,我好像等到了。”
“等到了?等到了什么?”
江喻婷满脑袋问号,还想问清楚,就看着阮桃扔掉手里的包,就朝着少年的方向跑去。
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干了眼眶里的泪痕,阮桃张开双臂不停向前跑,直到站立在少年面前,紧紧抱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肢。
少年的怀抱,像是洗净了所有的暴戾,只留下最干净澄澈的气息。
阮桃抱得很紧很紧,恨不得将自己也化作这夜间凉风,彻底融了进去。
“小同桌...”
沈牧的嗓音冷冽微哑,唤着对阮桃来说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声线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眷恋和缱绻。
他低头,脑袋阖在阮桃的发顶,闭了闭眼睛。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沈牧的手臂寸寸收紧,身上滚烫炽热的体温顺着肌肤蔓延至阮桃的身上,消了几分夜间寒意。
“你怎么才来。”
阮桃在他怀里抬起头,眸子红红地看着他,娇小的身子由于委屈而一抽一抽,看得沈鸢心尖泛疼。
沈牧眼尾通红,他伸出手,指腹勾去阮桃眼尾的泪痕,滚烫的泪水像是要将他的肌肤烫出一个洞。
“抱歉,久等了。”
阮桃将脑袋埋进沈牧的胸膛,一言不发。
见此情景,江喻婷就算是个傻子此刻也应该明白两人的关系。
想必这个白衬衫少年便是小桃子心中等待的那抹白月光,她掏出手机给阮桃发了条信息,而后识趣地转身离开,留给两人重逢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