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如往常一样，按照计划推进着。

外界因为鬼的存在闹得沸沸扬扬，怕鬼的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许多人为了不见到鬼，索性就不工作，呆在家里。有人并未见过鬼，却染上了怕鬼的癔症，对见过鬼或了解鬼的人抱有强烈的敌意。有人见过鬼，也被鬼伤害过，因此坚定地拒绝出门。有人见过鬼，但已经习以为常，多少对前面那部分人有着不解。

百鬼肆虐，有人从中寻觅到商机，关于侦测鬼的产业迅速发展，可惜的是即使侦测了，它也根本无法消除鬼，而只能消耗大量经济，账面上的未收账款存在巨额缺口——它昭示着本来就巨大的经济消耗，和重复性、毫无创新的科技，这些资本本可以用于投入其它更为创新性的地方，此刻却被用于维稳。

除了这个产业之外，许多产业变得萧条。经济情况下行给人们带来危机感，求稳成了人的首要选择，加班时间延长，工资下调，岗位收紧，怕鬼并不分阶层。在人们开始恐惧之后，天灾的次数反而开始变多——它根源于人类的恐惧。

经济更加依赖于出口，内在的需求因为人们的衣食住行被无形的鬼禁锢而急剧下拉，为了不让人们接触到鬼，发现过鬼的地方的人们被禁止出行，直到鬼完全销声匿迹——但显然并不可能，因为鬼渗透于人们的日常。

公职扩招，将现实利益与稳定一词捆绑，得到了利益的人会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关于鬼而被禁止的商业活动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而面对这一切，他们大多选择沉默。

发生这一切并不难懂，任何人都惧怕鬼的出现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严重而深刻的影响，即使他们大多数未曾见过鬼。但有的时候，他们害怕的已经不是鬼本身了——或者说一开始就并不是。没有人愿意拒绝一个熟悉而稳定的环境，就像数万年前他们的祖先不愿离开他们温暖而安全的洞窟。鬼从来来源于无知，无论它以何种形式存在。

鬼未曾出现，却萦绕在每个人每天的思想里，渗透于众人的衣食住行。因为可能未曾存在的鬼，人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开始争吵——

其实即使没有鬼，也会是一样的结局。

鬼会杀人吗？

会。

人也会。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经济收紧，危机感成为共识，伤害事件频出，混乱的背景下，人也在杀人。新闻里未曾出现过类似消息，却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它真实存在。甚至某种程度上，人们对鬼讳莫如深，却开始对人杀人习以为常。人们心中对善的追求从未消失，却与现实形成某种微妙的割裂。每个人都守着自己剩下的蛋糕，等着事态自己进展。

他们不了解鬼，因此更加恐惧。

任何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鬼。

外界禁止谈论鬼，更禁止拍摄与鬼有关的电影，鬼客观存在的世界里，人们却无法开口说鬼的存在。但袁初本就没打算把这片放在国内，他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就是个三流cult恐怖片导演而已。

拍电影是他的理想，他也没打算借着拍电影赚钱。

一开始就没有。

至于会不会被一帮极度怕鬼的人打着正义的旗号举报，他不知道。

即使是这样的背景下，袁初的剧组在他的带领下基本没受影响，工资照发。毕竟袁初自己攒的钱也并不少。做了自媒体，他是有流量的，撑得起剧组日常的开销，每天八小时，到点他自己先下班。

而让剧组成员感到最幸福的一件事并不是这个，而是——

这个剧组有数不尽的帅哥可以看！

袁初身边，根本就不缺帅哥！

他本来选角就挑，导致只要人多的戏，剧组就和秀场似的，一部恐怖片硬生生被拍出了艺术片的感觉。

如果说这些演员是他们日常看惯了的，那偶尔来探班的帅哥，就更是剧组人的一大惊喜。

剧组的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看着众人关注的中心：

袁初身边坐着一个穿着帅气的中短发男人，一张颇为英俊的狼狗脸，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脸部线条让整个人看上去颇为舒服。他的身形比剧组的演员还要出挑，穿着湖蓝色的制服外套配长裤，即使被衣服包裹得严实，也能看出训练出的宽肩窄腰和被包裹着的胸肌轮廓。在阳光下，他的发丝末梢似乎都在闪闪发光，浅蜜色的肤色让人感觉青春而活力，满眼都是袁初。

而袁初的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对方的手腕上，上半身微微前倾，笑容是在外人面前没有的灿烂，两个人既像多年的好友，又像甜蜜的恋人。

他们的眼中清晰地映着彼此。

两个人特意坐到一旁聊天，殊不知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锁死在他们身上。

“我是不是在看过他和袁导表白……那是他们俩么？你看过那个视频吗？”说着说着，就开始打开手机翻视频。

“啊那个视频我记得！好甜！拍的太模糊了我没看清，原来是他们么？”

后勤扯着灯光师，闪着星星眼，急迫地说：

“别看视频了快看！袁导笑了袁导笑了！”

“袁导笑得好甜！靠我死了……”

“这到底是谁啊，我好羡慕！我不知道该羡慕哪一个！”

“我还是磕袁导和司徒老师，呜呜呜……”

“对了，司徒老师呢？”

“他在卸妆呢，待会应该就出来了。”

“天啊，司徒老师会出来吗……”

“他们在看着我们吗？”洛文成有些紧张。他平时交际圈太干净，都是实验室的人，没怎么见过这种大场面。

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有勇气当众在操场上告白的。

“没事，他们喜欢看帅哥。”袁初毫不在意，“中午给你开个酒店休息？下午你回去吗？我给你点个外卖？”

往常时候他都是吃剧组的盒饭，但洛文成来了，可以吃得好点儿——虽然其实剧组的盒饭他也是配置拉满。

“还是……”袁初微微歪头，一双眼看着洛文成，笑得有些坏，“这个片场我很熟悉，知道一些没有监控的地方？”

洛文成一下把头搭在袁初肩膀上，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喜欢的话，什么都可以。”

他的手去与袁初的交握，洛文成手掌宽大，能稳稳把握住篮球，也能握紧袁初的手。秋日天冷，洛文成的体温却滚烫，把袁初煲贴得很暖。

他害羞到想避开众人的目光，却将爱意大大方方地呈现。

而袁初就显得社牛得多，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洛文成的头发。这儿本来就是他的主场。

发质有点儿硬，但摸着就是很舒服。他也尤其享受被洛文成搭着的感觉，虽然重量有些实沉，但同为男人，他倒也受得住，就任由洛文成压着，感受这份沉甸甸的爱。

感觉到自己剧组的人投过来的视线，袁初摸着洛文成的头发，对着那边笑了一下。

当洛文成在身边的时候，他的笑容似乎都变得更为温柔。

演员秦青和司徒易这场戏是在一起的，正好碰到差不多的时间卸妆。秦青先走出来，看到场外两人的互动，笑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说：“司徒老师，你刚刚问我袁导的性格，我确实觉得他的性格蛮多面的……比如现在。”

司徒易同样看到了袁初，脚步微微一滞。不需要秦青的指引，司徒易当然能看到两人的幸福画面。

袁初也看到司徒易的视线，又看秦青笑着朝他挥手，也挥手示意。

洛文成坐起来，看了一眼司徒易，好奇道：“这就是之前……度假区那边，那个人吧？”

他不怎么追星，也不看剧，对这些都并不了解，只是记得有这个人。

“嗯，他是个演员，演的还不错。”袁初夸赞道。事实上这帮人的演技都相当不错，不过司徒易无疑是最出挑的那个。

洛文成：“哦……对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请剧组的大家喝奶茶吧？”

“啊？也……可以。”袁初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挺贵的吧？但如果是洛文成想做，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袁初打开手机，往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就听那边的人群一阵欢呼。

好家伙，都盯着微信群呢！

紧接着，群里跟了一排的：“谢谢嫂子！”，一串刷下来，颇为壮观。

袁初拿手机给洛文成看，洛文成看着看着也笑了，紧紧握着袁初的手。

洛文成是一路陪着袁初走来的人，支持他的事业和生活，在身为人的这一层面，他们互相扶持。

对于这一点，袁初永远感激，也不会忘记。

“对了……”洛文成贴着袁初的耳边，低声说，“你刚刚说的那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午休的时候带我去吧？”

袁初抬眼望去——

从少年一路陪他走来的男人已经长大，声音变沉，眉眼长开，端得更加沉稳，肩膀也可以依靠，却依然温柔。

他仍是年少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