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小时结束,在叫不上名字的七大姑八大姨涌进席伽舒的病房之前,席轻晖亲自去看望了她。
风云半辈子,她隐约也知道有大事在发生。
手里没有通讯设备,医护们嘴咬得跟特务一样严,更反常的是全家没有一人来探望。她不知道人都是被拦在外面了,最寻常的逻辑是以为自己会死得不明不白,然而这些人每天准点给她测体温量血压,以确保她还活着。
看到席轻晖第一个进病房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这昭示着她被面前这个小辈算计了。
医生说席伽舒的血压已经正常了,所以席轻晖不怕给她说点刺激的,反正她早晚会知道:“尹席解散了Theophil的董事会,重组了整个管理层。”
席伽舒没跟上他的意思:“什么?”
席轻晖说得更清楚一点:“现在的独立董事都是他提名的,Theophil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他了。”
席伽舒不相信三天时间够发生这样离奇的事情:“不可能。”
“很疯狂是吧?我也以为他不会成功。”席轻晖坐在床脚不远处的椅子上,“可是就像你好面子一样,董事们也好面子,没有人敢冒玉石俱焚的风险让自己身败名裂。”
席伽舒不再好奇真假,等离开医院,她的疑问就真相大白了。可是时间如此巧合,她笃定席轻晖在里面掺了一股。
她试探道:“我以为你很讨厌席轻蓝。”
席轻晖大方承认:“我的确不喜欢他。”
席家的孩子多,长辈之间的关系又盘根错节,所以几乎每个孩子会被父母暗戳戳比较。
席轻晖是席伽舒的长孙,家里对他的期望远远甚过弟弟妹妹。他够努力,也够优秀,在长辈眼里讨喜,在弟妹眼里也讨喜。
但有一个表弟很扎眼,只是夏天被家族里安排到Theophil参观学习三天,问出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就让席伽舒刮目相看。
那时候他还不识字,却对时装和珠宝过目不忘,就连席伽舒看到他的画都能一眼认出对应着哪件作品,卓绝的洞察力和天赋可见一斑。
爸妈嫉妒了,压力就转到席轻晖身上。
弟弟妹妹看席轻晖对尹席态度不咸不淡,不跟他玩就成了政治正确。孩子们的关系便是如此禁不住挑拨,并且长久影响他们的交集。
席伽舒很早就观察到尹席没办法跟表哥表姐们打成一片,有点社会经验都能猜到他得罪了孩子王。
但这不是坏事,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可以轻而易举地在Theophil布下董事会、管理层、CEO相互制约的局面。
如果事先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说,尹席策反了某个表哥或者表姐,席伽舒就算猜席轻池那个蠢蛋被尹席忽悠了,都不会猜到席轻晖身上。
席伽舒陈述道:“你帮的他。”
“是啊,”席轻晖淡淡地叙述,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他向我承诺会庇护席家的每一个孩子,为他们的苦难追讨公正和代价;作为交易,我把我知道的情报交换给了他。”
也包括席贝棠偷了Ophiuchus的项目书给席伽舒的事。
“你还在为席轻弦的事情恨我。”席伽舒不屑地说,“她自己寻的死,席家也替她讨过公道了,你是要我给她陪葬才肯罢休吗?”
席伽舒以为她对席轻弦够可以了,为了她的不检点和轻生,席家自己还受到了荆家的重创。她一早就决定,这种事再有第二次,她绝对不管。
席轻晖不买这个迟来的帐。
这样的无奈和失望压抑十多年,从不被人理解,也不指望能被席伽舒理解了,他断言:“所以尹席比你更适合做席家的大家长。”
“他吗?他本来都不姓席,”席伽舒不以为然,“你不会真的信他的鬼话吧?”
“他用他女儿发的誓,他要是做不到,”席轻晖淡漠地说,“我就是他的报应。”
他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褶皱,与躺在病床上的席伽舒对视半晌:“Theophil这事,尹席把大半个席家得罪了。可能过不了多久,那些人都会来找你讨说法。如果你有办法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那我也很喜闻乐见。”
*
时盛矜偶尔还会去Chrono。
Chrono的运营模式和Theophil大不相同,他们没什么周期性活动,盈利除了旗下酒店的收益,就是商业合作和项目承接,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不去公司,公司也能正常运作。
但是Theophil的动作太快,持续收购的风险又太大,他不得不回公司和高管们一起制定后续的策略。
如果不是碰到席汀等在办公室外面,时盛矜默认她已经死了。
他刷开门禁,给水壶里换了水,顾自坐在桌后。因为每次来去匆匆,保洁来不及打扫,桌面上已经有了浮灰。
席汀坐在他对面,将手袋放在腿上:“星袖呢?”
时盛矜按下水壶开关,随口说道:“死了。”
席汀蹙眉:“好好说话,那边的席家欺负你们没后台,你该不会想把你外婆家也得罪了吧?”
“我没妈,也不知道什么外婆家。”时盛矜矢口否认,“我不吃你这套,你要是去那边的席家大放厥词,那才叫挽尊。”
席汀深深吸了口气,放平心态,不计较他的无礼:“我来问星袖的情况。”
时盛矜压着情绪含混地说:“滚。”
席汀是真的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时盛矜早在心里跟她断绝关系了,只差一个契机把话说出口:“滚!”
席汀被这么撂面子,不留情地反咬时盛矜的痛处:“时盛矜,你别不知好歹,星袖会这样,没有你的责任吗?他要是在Ethel,表舅是内阁成员,姨父和三外公是议员,谁敢这么欺负他?是你自己天真,以为有了Chrono翅膀就硬了。Chrono什么背景你不知道?没家史的暴发户。”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事情发生以后,那些人一个也没站出来。他们就像是镇墓的天禄和辟邪,盗墓贼进去之前还要忌惮三分,真进去了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既然没用,那跟没有无异。
时盛矜挑眉,鄙视地说:“从今以后,我和星袖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就抱着你的权力、抱着Ethel的股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