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一来就是轰轰烈烈雷电交加,瓢泼一夜后又跟小孩子嘴脸一般说放晴就放晴,尽管已是太阳当空照,但山路历经彻夜倾盆雨淋,仍旧是一片泥泞,车轱辘一提速都会打滑,上山很危险。
一伙人只能选择把车子停在山脚下某农场附近,背着行李、帐篷、烧烤架和食物徒脚爬上山,所幸溪阮山本身不高,而且相对较平坦,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平缓的山腰,也就是他们今天露营的目的地。
大家分配好各自要带的东西,准备上山,这时候凡凡却嚷嚷起来了,“搞什么啊居然要靠双脚走上去?我穿的是皮鞋啊,走到山上那不成水鞋去了……太阳那么辣,我只涂了一层防晒够不够?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贺澜非常无奈:“你就别话多了,你的东西我都帮你背了,还想怎样?”
凡凡不乐意了,回嘴道:“我才不怕背东西,我心疼的是我这双PRADA,八千多呢,还有我的脸刚打过两万多的水光针,不能暴晒的,搞什么名堂嘛!”
贺澜犯难了:“那……那咋整?你穿我的鞋?”
“不要!谁要穿你的破球鞋!穿到烂都没洗过一次!”
贺澜憋屈的笑着嘚嘚:“谁说的……明明有洗过两次。”
庄亦麟实在听不下去,走过去说:“凡凡,趁我们还没出发,你要回去还来得及。”
不知道为什么,凡凡对庄亦麟向来有种肃然起敬的畏惧,不论以前还是现在,只要庄亦麟脸色一凛,他就颤巍。
“……我只是抱怨两句,又没有说我不去,”前一秒还气焰万丈的凡凡突然就蔫儿了一截:“我是心疼我的皮鞋。”
庄亦麟皱着眉嗑笑道:“你今天才知道是来露营的吗?干嘛要穿皮鞋?臭显摆什么呀?”
“你……”还真被庄亦麟说中了,凡凡就是抱着显摆的目的来的。
“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可以反驳,如果被我说中了你就闭嘴。”
凡凡:“……”
庄亦麟看了他几秒,果断下结论:“看来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那你有两个选择,要么闷不吭声跟我们一起上山,要么我现在就帮你叫车送你回家。”
凡凡囧着眉一脸委屈的哼唧半天,最后支吾道:“好嘛好嘛……我不闹了,我跟你们一起走……”
庄亦麟满意的笑笑,看着他脚上那双漆皮厚底鞋:“那你八千多的鞋子怎么办?”
凡凡瘪嘴瞧瞧自己脚上的新鞋,一狠心掰下来挂在身上,当真就赤脚上山了!
庄亦麟笑笑,叫你瞎矫情!
贺澜跟在凡凡身后默默朝庄亦麟竖了个大拇指:哥们儿你牛逼!
刚刚那一幕看的季屿肚子都笑酸了,他的庄老师还真是铁齿铜牙能说会道,几句话就把杠精凡凡堵得张口结舌,瞧他那心中千军万马嘴上哑口无言的表情简直笑不活了。
“喂,”庄亦麟跟季屿并肩走着,低声问:“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凡凡是一?”
“是啊。”
庄亦麟大惊失色:“哪有这么娘的一?我从来没见过,在贺澜之前我一直认为凡凡就是个零。”凡凡这外表太能误导人了,真是可怕……
季屿也纳闷的抓抓头:“我也跟你一样想的,但事实上凡凡就是个娘一,贺澜就是个骚零,你说能怎么着吧?”
“啧啧……真是见鬼了。”
上山的路是蛇状盘旋的土路,加上一夜春雨下到清晨才停,更是一路泥坑,湿滑难行。看得出来在他们之前还有别的人也上山了,被风雨打落的树叶杂草很大一部分从路中间被扫开了,勉强能看见一条羊肠小路。
贺澜身上杂七杂八背着两人份的东西本就是双倍负重,还要搀着打着赤脚的公主凡,更是累得够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走了半个小时,季屿看不下去,便想过去帮兄弟分担点行李,却被庄亦麟拉住衣服摇头制止了。
季屿不明所以,问:“为什么?”
庄亦麟瞄了瞄相隔不到五米的贺澜和凡凡,说:“你不觉得贺澜应该好好管管他男人吗?什么毛病啊一群人出来徒步个个都糙得很只有他把自己当公主了,再不让他吃点苦受点教训,下次得用八抬大轿伺候他男人了!”
季屿说:“你知道贺澜很稀罕凡凡的……”
“他以为这是喂狗粮给咱们看吗?我告诉你,他这是自己给自己喂耗子药呢!看着吧,以后有的是贺澜哭的地儿!”庄亦麟气愤道,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季屿还想替贺澜说两句好话,但庄亦麟归纳的太准确到位了,他根本没法反驳,贺澜就是无下限宠溺凡凡,不然也不会不经他同意擅自跟凡凡那什么亲戚承诺工程承包的事,这事到现在想起来,他毛都还没捋顺呢!
这时候一个人意外的伸出了仗义之手,朝贺澜他们走过去,主动把贺澜身上的烧烤架抬下来背到自己身上。
对于程顶的雪中送炭贺澜感激涕零,天知道他全身负重超过六十斤,每在这泥巴路上走一步都是冒着摔个驴打滚儿的风险,还要借一只手给凡凡搀着,他太难了,再这么走半个小时,他一准原地解体四分五裂。
“不用了小程,”但贺澜还是假惺惺的拘了一下:“你身上东西也不少,就不给你增加负担了。”
程顶难得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息的笑容,半开玩笑道:“澜哥你跟我客气什么,我打篮球的体力耐力都比你强,就你这龟速滑行,我们都到目的地了,你还在半山腰蹒跚呢,你就别拖大家后腿了。”
贺澜窘然:“这……”
程顶二话不说,扛着烧烤架就径自往前走,步履矫健,摇曳生姿。
一直挨在贺澜身边的凡凡冷嘲热讽道:“哟,澜哥,你小弟挺懂得审时度势啊,有那么大力气怎么不连带我一起背上山去?当着我的面这么跟你献殷情,是有多不把我放在眼里?”
其实今天贺澜大清早的也被凡凡的无理取闹搞得有点脾气,这时候他再这么不阴不阳的说出这话,像是一下把他那点不满全都激出来了,冷声丢下一句话就甩开凡凡,自己朝前走了:“你算个什么臭番薯烂鸟蛋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庄亦麟和季屿站在不远处不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俩人都不约而同的捂着嘴偷笑起来,看来贺澜还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荒淫无度、昏头昏脑。
凡凡像只被遗弃在泥地里的野鸡,两只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全是泥巴,扯开嗓子嚷嚷道:“贺澜,你敢不等我!”
庄亦麟走过去,憋着笑说:“走吧,哥哥我等你。”
花了两个半小时到达目的地,是一片开阔的、有视野有空间的旷地,风景犹如世外桃源,顿时昨夜的春雨不再显得狰狞,仿佛为此刻见山显山、绿意盎然的环境增添了一抹灵动的生气。
当贺澜排除艰难险阻、一路背负凡凡的碎碎骂终于登顶溪阮山时,身子再疲惫还是被眼前这幅诗画山水震撼了,一阵苦尽甘来的自我感动涌上心头,不得不暗自喃喃道:“真是历经苦难痴心不改,还好我没放弃,妙哉妙哉……”
现在中午十一点,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分配好工作后就分头行动。
由于春季雨水充足且来的急促,大家要先把自己的帐篷搭起来,然后再去附近山上找干柴生火。
季屿把搭帐篷的地点选在一个视野开阔、四周有树木的地方,他先把营地里的树枝树根和石头清理干净,打开帐篷,取出帐篷的内帐、外帐、帐杆、地钉、防风绳等,将一节一节的帐杆连接成一整根长杆。
庄亦麟看着季屿一系列熟练的操作,问:“你会搭帐篷?”
季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嗯,读书时我们一伙儿同学经常相约徒步,这个帐篷还是我大二那年买的呢。”季屿指指地上散开的帐杆说:“来,像我这样,把帐杆连接起来。”
庄亦麟蹲到他身边,看他操作了一下,于是模仿他的手法组装起来。
季屿把两根成型的帐杆交叉,将帐篷外挂在帐杆上,然后把帐杆穿插进内帐里,再慢慢将帐杆弯曲,末端用卡扣卡住。
庄亦麟除了把帐杆连接起来,别的忙一概帮不上,只能傻站在旁边看着季屿行云流水的动作和专注做事的神情,他心上一软,果然,认真的男孩真是帅出天际了。
“季哥,”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打断了庄亦麟对眼前人的臆想,程顶走过来说:“我们现在要去捡些树枝树皮,能借庄老师一下吗?”他从表情到眼神都是目无旁骛的,看不出一点不轨。
正蹲在地上用地钉固定帐篷的季屿抬头一笑,大方道:“行,反正他在这儿也帮不上我的忙,去吧。”
庄亦麟一脸惶恐,你都不问我愿不愿意就这么把我给“借”出去了?季屿你心也太大了吧!
程顶朝庄亦麟眨眨眼,用手肘捅捅他:“走吧庄老师,咱们可得赶着时间,不然中午饭就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