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1.全性政府为前朝一系,官员多曾在前朝任职,部分沿袭前朝内部改革体制,前代君主下诏退位后彻底改制,拥有法统,因此为唯一合法政府。
但其一系原为军事实体转化而来,大总统下各路督军服从中央(大总统)命令,但在各自下辖内有军政,税收等权利,为实质军阀。大总统冯曜失踪后,彻底退化。
2.龚庆和金凤的事都是马大姐做的。老天师在这种背景下不会掺和内战。
3.王震球是挂全性的名,干自己的事。所以在全性一系里属边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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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926年 津门 庆德园
“马来呀——”
“黑夜之间破曹营,主公不见已天明!”
“且住!”
“某昨晚四更时分,与曹兵截杀……”
台上未停,台下未听。
徐三今日可没心思去细品冯宝宝的唱段,他甚至还抬手拍了专注的张楚岚,示意他出来说话。
张楚岚瞟眼徐三的背影,又瞧瞧台上的赵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到后台一看,徐四竟也在,他靠墙抽卷烟火光明暗着,听见动静才抬了头。
张楚岚扫眼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徐三笑道:“三哥,屋里说?”
眼看着徐三点了头,嘴都已张开似要开口招呼,却听徐四被截断,“来我这儿吧。”
徐四是班主,日常事务却主要是徐三处理,他的房间倒是呆在院子角落,平日都清静得很。
徐三进屋自然地坐到红橡木小桌边上,翻开茶杯沏了两杯,一杯推给张楚岚道:“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事了吧?”
见他点头,徐三继续说:“那我就不啰唆了,直接说正事。”
“这段时间庆锦社就交给你了,我和徐四有些事要处理,时间上……现在还确定不了,反正最近在这方面多费点心。”
张楚岚面色如常,看不出惊讶情绪,只颔首问道:“能说说大概哪方面的事吗?”
徐三与徐四对视一眼,再次开口道:“也好,你也好心里有个数。”
他噙口茶继续道:“你这段时间也听说过全性总理龚庆死了这件事吧?”
张楚岚神色略有迟疑道:“听些票友提过,说法很多。有说是暗杀死了,有说重伤在治,还有说是重病,在闭门养病。”
徐三屈指敲击桌面道:“龚庆确实死了。”
张楚岚双目微睁,喉头滚动两下张口欲言。
徐四扫眼张楚岚,直接接过徐三的话道:“这事与我们无关,但我们要做的事却与这事有关。”
张楚岚微阖目才缓声道:“你们要做什么?我需要怎么做?”
“暂时和平常一样。”徐四吐出一口烟继续道:“至于我们要做的事,找人。”
“一个叫金凤的人。”
“她与全性有什么关系?”张楚岚嚼着这个名字抬眼问道。
“她当年是大总统冯曜的书记官,冯曜待她极为亲近,传闻如亲妹妹一般。冯曜刚失踪那会儿,还有人声称见过她,但很快就彻底没了消息,到现在已经近十年了。”徐三手指摩挲着杯缘,稍顿才继续道:“现在龚庆出事,突然就又传出她的消息,还传得信誓旦旦,说她知道冯曜的下落。”
张楚岚懂了。
那位下落成了个结局已定的导火索。
他是死,是活,抑或是身在何地……
根本不重要。
全性内乱,军阀混战都在所难免。
只有维持现状,才有一线生机。
张楚岚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笑,"三哥四哥,你们放心这边就交给我。"
一座沉寂压抑数日的大宅子,今日终于有了些许生气。
“老头,急呼呼地找我过来什么事啊?”青年模样的金发男子进门,自来熟地整个身子塞进摇椅才开口问话,语气随意至极。
“金凤失踪了……”往日见了总要埋汰他几句的矍铄老人,只勉强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埋下头低声回答了句,本就算不得好模样的脸,背光下更显几分狰狞。
“金凤?你那个老相好?”金发男子丝毫未被老人的情绪影响,伴着摇椅的频率晃荡着兴味应话,“她不是早就失踪了吗?”
老人气呼呼地瞪金发男子一眼道:“你个混球儿还给我装傻,你能不知道她是被我藏起来的!”
王震球笑嘻嘻抻腿止住摇椅道:“好吧好吧,那几天了?没人联系你?”
夏柳青重重叹口气道:“有人来要钱要东西倒好了,过了今天就是第三天,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绑人的家伙估计就是冲金凤婆婆本人去的。”王震球稍抬脚尖,摇椅再次晃了起来,“老头儿,这地方可是你地盘,你都找不到,叫我来有什么用?”
“金凤的消息没有,其他消息我这儿多得是。”夏柳青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恨声道:“这两天传出金凤知道大总统的下落,要让我查出是谁干的……”
王震球直起身子,他仿若全未听到那话中冲天的血腥气,只对一个词感了兴趣,他大笑道:“冯曜?很合理嘛,全性上下基本都知道金凤婆婆就是冯曜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人。”
“不过,既然你把她费心藏了这么多年,她实际上……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夏柳青瞪了直呼大总统名讳的王震球一眼,却连话都没心情多说一句。他心里早清楚,如今全性年轻一代基本都是这个态度,他舔舔嘴唇道:“你应该也听说龚庆死了吧。”
王震球睨眼兴味笑道:“看来这消息是真的了?”
夏柳青撇了王震球一眼,微垂头道:“真的。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我们发现时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但这事还是在两三天内传得满城风雨,连你这种犄角旮旯里混吃等死的,都知道了。”
王震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嘿说得真难听,我这种现在全性才是多数嘛。”
夏柳青没心情跟他说废话,不吭声就晾着王震球,等他自讨没趣,自己继续往下说。
“这也是巧了。都封锁了消息,还能在短时间内传遍大江南北,接着又传出有人知道已经失踪了十年的大总统冯曜的下落……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夏柳青咬着嘴唇,伸手用力抓扯着自己已经极为稀疏的头发。
大总统失踪后,全性政府体系转瞬就几近土崩瓦解。是靠龚庆才勉强维系住,他算是全性这帮满脑子地盘金银的人里,难得明大局,知进退的。
中央上,他是借着大总统残留的权威强行继续坐稳总理之位,保存下唯一合法政府的法统与中枢的体面。地方上,他靠拢住他们这些当年跟着大总统打天下的老兄弟,勉强压制下各部争端,没让那帮人直接打起来,把整个盘子打烂。
但近几年全性年轻一辈已经彻底成熟,对局面全由老一辈把控的现状已经很是不满,蠢蠢欲动。
如果说龚庆一开始是坐在活火山口上,这几年根本就是死亡倒计时,迟早要把全性连带他龚庆整个人吞噬殆尽。
然后,龚庆就真的死了。
勉强铺陈牵扯住的遮羞布已烂透……
只剩了根岌岌可危的细线。
如今的全性,就只差一个火星。
金凤……就是那个火星。
汹汹火势下,小小火星还可安好?
她当年是大总统极为亲近之人,除了打仗,大总统几乎把她走哪带哪。大总统失踪,金凤本就是众矢之的,何况她还是大总统见的最后一人。
除非大总统能突然回归,否则只怕都难逃一劫。
是他抢先了所有人一步。
找到她,藏起她。
十年了……
该发生的注定还是要发生吗?
夏柳青佝偻身子,如今的他,真成了如他年纪那般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一生无子无女,除了金凤外,曾经的那些个亲近人不是被人杀了,就是被他杀了。
如今他可勉强信任的,竟只剩下这么个勉强算是跟他有半师之缘的混蛋。
他是不怕死,但……
他想金凤活。
夏柳青抬起头,注视坐在他面前,从头到尾都游刃有余的年轻人,语气疲惫到几近哀求道:“帮我找到金凤,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好好的……”
他被人盯上了。
没人会是傻子。当年金凤失踪,他这个追求者自然首当其冲,不过是因他地位,无法威逼过甚罢了。
现在,他早已不比当年了。
王震球凝视夏柳青一阵捧腹大笑,笑弯了腰。
他道:“老头,婆婆在你眼皮子底下照样无声无息消失了,你要什么都没了,岂不是要婆婆陪你去死?”
夏柳青身子一僵,在黑金唐装里显得愈发空荡的躯干彻底无了声息。
一直手却恰如其分按在他的肩头。
“老爷子,放心。我会找到婆婆的。”
他惊觉抬首,只瞧到一个晃悠的背影。他喉头滚动吞咽下,才发出声音:“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那背影摆摆手,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算上我,五个。”
他一愣,摸了把脸笑骂道:“浑小子!胆儿还是这么肥!”
这话落地,浑身颓苦却是去了七八。